“这里怎么有块石头。”
那人轻笑一声，温热的指腹落在她身上，“是块三生石啊，天生情缘，倒也稀罕。”
那时的天空应当如海一样明亮的蔚蓝，微风很暖，这人身上有阳光的香味。
他应当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很干净的白衣，像云一样，上面什么也没有。
他把她捡了回去，养在一处温热的泉水里，她十分欢乐的在水里一下上游一下下潜，扑腾的水花四溅。
旁边有人给她施了个法，叫她动弹不得。
那人声音轻柔又含着笑。
“你这个小石头，怎这般爱闹腾，若是化成人形，莫不是个调皮的小子。”
她心中不服，暗暗想着，她是个姑娘，才不是小子。
到时候出来，吓死他。
男人的身边总是不缺人，他十分有人缘。
那些人的气息都很干净，和他很像，但是没有他那么温暖。
那些人对她很好奇，他们围在她身边，说着些什么，毫不避讳。
他们都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她早早就生了灵识，只是没人注意到她而已。
她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偷偷听了他们好多话。
大多时候都是那些人在说，他在不紧不慢地回答，声音轻轻柔柔，又带着一股子散漫。
她始终瞧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是那个男人一定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乔厌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掌，看见她苍白的面容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丝笑意。
微微一怔。
“三生，你不叫三生，记住，你以后叫。”
“——青棠。”
“好好活着。”
男人声音依旧一如从前，如同春风拂面，甚至连那双眼应当还是含着笑意。
可那白衣，是红的！是红的！！！
明亮带着血色的光被一阵吞天的黑暗重新遮住，如同迷雾将那远古的记忆一点点吞噬。
“三生啊，好好活着。”
“小石头，好好活着。”
“三生，三生，好好活着呀。”
“好好活着。”
无数的声音再次如同雨滴一般落下，那些声音有女子也有男子，有老人也有年轻人，苍老的，肆意的，娇俏的，温柔的，他们声音含着的笑意和爱却一模一样。
漫天血色绽放在空中，昏暗的天下起一场绵绵不绝的雨。
浇在她身上。
湿腻的血腥味让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红。
世界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好像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昏昏欲睡，记忆开始褪色，心口好痛，那痛意也渐渐消逝。
……
青棠睁开眼时看见一个男人，他长的好白，好似不见光的苍白，可偏偏那唇却又极其红艳。
像一个吸食阳气的艳鬼。
青棠不自觉地将自己往床后缩了缩，可那只握着她的手掌却紧紧禁锢住她。
她下意识甩手，想要把那只冰凉的手指甩开。
几乎是她刚有动作时，乔厌便醒过来。
他守了她三天，眼皮子底下，那苍白薄薄的一层皮多了几分青灰，那般俊美艳丽到几乎难以直视的面容便多了几分尘俗之气。
见她醒来，乔厌唇角扬起，眉眼刚升起的几分笑意，在看见她那双陌生警惕的眼睛时，生生僵在原处。
那双色羊脂的手掌还牢牢地握着她纤细的手，乔厌僵硬地扯了扯唇。
人人惧畏的九千岁弯下腰，一只膝跪在龙床上，垂下头，低声哑气：“怎么，就怕我了呢？”
他身上暗红色的衣裳映在青棠眸底，那血一样的颜色，像是刻入骨髓的恐惧，让她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没有多想就伸手狠狠往他胸前一推。
按理说，一个病弱之人是万万推不动一个成年男子。
可偏偏，乔厌就这样怔怔地被她推地往后一倒，眼睛看着她，身体狼狈地摔在床下。
旁边摆放的碗，杯，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小秀子刚推门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心凉一半。
这两位祖宗又在干什么。
小秀子一脚把门关掉，两步上前，弯腰扶起看着失魂落魄，面容还带着几分无措的九千岁。
以前那个运筹帷幄，含笑染血的九千岁好像变成一个稚子。
从那一节冷薄的衣袖中察觉到一丝颤抖。
让这个男人都颤抖害怕的东西，小秀子不觉也升起几分惶惶。
“你们，是谁？”
这时床上突然传来小姑娘有些娇俏的声音。
小秀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程二姑娘，我是小秀子啊。”
程二姑娘脑门上还裹着一层白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很陌生。
小秀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程二姑娘，这是失忆了？！！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红衣男人，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转身，眼尾好似染了胭脂，一直蔓延到眼骨上。
他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小姑娘看。
“小小，我是哥哥啊。”
青棠警惕地盯着他，摇了摇头。
“不对，我没有哥哥。”
乔厌沉默许久，声音有些哑：“怎么会没有哥哥呢？”
他靠近几步，眼尾愈发红艳，“你再仔细看看。”
“想起来吗？”
青棠盯着他看了几秒，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她捂着头，露出几分痛苦之意。
空气安静。
乔厌转身，阴柔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宛如半鬼半妖。
他殷红的唇扬出一个冰冷阴凉的笑，嗓子柔柔的如同春日和风，却莫名让人后背发寒
“把御医给咱家全都召过来！”
小秀子知道，这位爷如今正努力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笑的越柔，那就是代表着越加危险。
小秀子二话不说，卷起袖子狂奔而出。
“没关系，小小儿记不起哥哥也没关系，小小平平安安就好。”
青棠看着这个陌生男人泛红的眼眶，抿了抿唇。
这个男人好像不会伤害她，他是个好人，青棠慢慢放松警惕。
男人眼里快要漫出来的难过，如有实质。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么难过的眼神看她。
青棠抬手抵在他发红的眼尾，有些疑惑地低声道：“大哥哥，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开心。”
乔厌睫毛轻轻颤动，专注地看着她，眉眼含着几分悲意，声音沙哑。
“做了太多错事，如今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