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漪睁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两眼阵阵发黑。
“别动。”天生带着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额上覆着的湿帕被人拿走。
眼睛渐渐清明，他看见坐在身旁的青棠。
“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漪：“头痛。”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察觉喉咙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又干又痛。
他低声咳了几下。
青棠拿着湿帕放在盆里，揉了几下，又抬起手将帕子上的水挤掉，擦拭手指上的水渍，将帕子挂在盆边。
她倒了杯茶，氤氲的热气从杯中升起。
她手拿着茶杯转着，对他说：“你昨夜受寒，有些发热。”
察觉他要开口，青棠制止：“先别说话，你现在喉咙干哑，容易伤到。”
花漪点头，安静的看着青棠。
她冷白色的眼皮垂下，转着手中的茶杯，模样认真。
过了一会，她抬眼看他，花漪慢慢的坐直身，背靠着床榻，面上因为发热而泛着红，嘴唇干躁，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含着水雾一样，娇俏的面容好似枯萎的花朵。
接过青棠递过来的茶杯，温热的茶水刚刚好可以进口，润湿干痛的喉咙，一路暖进胃里。
他忍不住去看了眼青棠，看见她白腻如同瓷器的侧脸，纤长的睫羽缀在眼帘上，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察觉他的视线，青棠转眸，向他伸手，见他依旧一副没有反应的模样，道：“茶杯。”
花漪愣愣的哦了一声，眼神漂移，将茶杯递给她。
青棠又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上晃动。
花漪看着看着不禁感叹道：“青棠，你真好。”
青棠动作倏然停住，从花漪看见那些画面开始，对她的死出现那么大的反应后，青棠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花漪，她原以为花漪不过是因为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对她存在着几分感情，但只是因为年龄尚小，并不深切，或者说，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那是爱意还是因为青棠经常帮助他而产生的好感，同英雄救美一样，下意识的却算不得多么真实，还有转圜余地。
可是，今日花漪的表现，他对她的死亡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是她没有想到的，也是她害怕的。
她不需要有人对她产生这么大的爱意，因为她回不起。
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以来认为正常的行为，也许会让别人产生错觉，并且生出幻想。
花漪长大了，她想，他们应该分清界限。
“今日之事，我已经同轻书交代过，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日后。”
她顿了下，面色不改，“我们还需保持距离。”
“不要污了你的名声。”
“我会将你当弟弟一样对待，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时，花漪脸色就一点点变白。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花漪捏紧了拳头，咬唇问道。
“没有。”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们两家本就有结亲的打算，我们又是青梅竹马。”
青棠目光凝聚。
“我不喜欢你，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你没有喜欢的人，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嫁。”他说着越发激动，低头咳嗽不止。
青棠将水递给他，面色复杂。
“……，你 ，算了，是我不对，不该今日同你说这些。”
花漪一口饮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无声的滚落。
对于男子来说，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是一件已然很不得体，很是羞耻的事。
可花漪偏要将自己的体面全部扯下，他就是要告诉青棠，他喜欢她，他想嫁给她。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从前觉得自然而然，如今却遥不可及。
他心中彷徨，青棠不愿意做的事，谁能逼她。
青棠见他哭，默了一会还是道：“我今生不愿娶夫，源于我自身，于情爱之事没有任何欲求，我心如死水，不起涟漪，若是娶你进府，你便是守活寡，不值得。”
“你如今年龄尚小，京中门登户对者甚多，总会遇到比我好的，比我合适的。”
说到这里，青棠却突然想起了花漪那句话，她一时愣住。
“她叫我凤君。”脑海中哽咽的声音同寒风一起响起，无端让人生冷。
凤君，皇帝的正君。
花漪以后会嫁给皇上，若无差错，便是燕然。
当今皇帝子嗣稀缺，总共育有二子三女，大皇子和亲北溪，四皇子体弱多病，六岁夭折，还有最小的皇女，出生五个月也夭折。
如此，皇宫中，只剩二皇女和三皇女。
大皇子由贤贵君所出，二皇女由凤君所出，三皇女则由受宠的皇贵君所出。
没到最后，皇位站着的人是谁并不可知。
只是花漪会成为凤君这事，可能不是自愿，那么，既然知道此事会发生，是否需要去改变。
若要改变又要如何改变。
青棠陷入沉思。
花漪止住泪，见她沉默不语，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又在想着怎么摆脱我。”
他有些气，扯了扯被子，“别想了，你摆脱不了我的。”
“你还记得你今早说了什么吗？”青棠突然若有所思的问道。
花漪点头，又想到那个带着血色的风雪，身体微颤。
“若是真的，你说她叫你凤君。”
花漪瞳孔瞬间放大，“我不想。”
青棠敛起垂在脸侧的青丝，沉声道：“你可看清她的面容。”
花漪指尖泛白，“她颈侧有一个黑色如同虫子的纹身，面容模糊，我看不清。”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又道：“她穿着明黄色色的龙袍。”
青棠指尖敲击着桌面，纹身？燕然和燕羽都没有，就是不知道老皇帝有没有。
不过黑色的虫子，倒是奇怪，帝王之家，谁没事去纹个虫子，要纹应当也是纹龙才是。
这么说来，青棠指尖停顿，最后称皇的竟不是燕然和燕羽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青棠没有立刻否决，但是太过荒诞，所以，她保守的想，或许她们之后会纹这个虫子呢，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原因，有人篡位，再由此推出，与容相有关。
“我及笄之时，两位殿下或许会来，届时，你可以听一下她们的声音，是否同梦中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