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末亥初,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清辉洒遍大地。廷益庄作为官家别庄,此刻依旧一片热闹,挂在廊下的红灯笼映得庭院通红,丝竹之声与笑语声从各处院落里飘出来,交织成一片喧嚣。
庄内的石板路上,仆人们提着灯笼往来穿梭,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东侧的花厅里,几位官员模样的人正围坐在桌前饮酒赋诗,桌上的佳肴热气腾腾,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不时传出。西侧的演武场上,几个身着劲装的武士正在比试武艺,拳脚生风,引得围观的仆妇与丫鬟们阵阵惊呼。连墙角的桂树都被这热闹感染,细碎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路过的丫鬟发间,添了几分娇俏。
伏挽霜陪着方嫄,与那对冒牌父母——金克与嫣尘儿——在正厅里闲谈了片刻。方嫄性子单纯,对嫣尘儿的话深信不疑,时不时还会撒撒娇,提及儿时的趣事。伏挽霜却始终心存警惕,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厅内的陈设,留意着金克与嫣尘儿的神色,只觉得二人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待闲谈告一段落,伏挽霜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嫄儿你也早些歇息。”
就在方嫄也要起身跟随时,金克悄悄向嫣尘儿使了个眼色。嫣尘儿立刻会意,脸上堆起温柔的笑意,对着快要踏出房门的方嫄柔声道:“嫄儿,你且留下来,娘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是关于你爹的要紧事。”
方嫄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嫣尘儿,又望了望伏挽霜。嫣尘儿连忙向伏挽霜道:“伏姑娘你先回去吧,我与嫄儿说几句话,很快就好。”
伏挽霜虽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好多留,只得点了点头:“那你们早些休息,有事便喊我。”说罢,便独自转身离房而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嫣尘儿见伏挽霜走远,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方嫄的玉手。她的手指冰凉,与方嫄温热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让方嫄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嫣尘儿攥得更紧。
“娘?”方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却还是顺从地被嫣尘儿拉着,在厅上的椅子上坐下。
她哪里知道,金嫣二贼早已算准时机,准备下手了。他们商议多时,决定先从单纯的方嫄入手——毕竟方嫄天真烂漫,心性单纯,最容易拿捏;而伏挽霜身为江湖女子,眼露机警,性子难测,他们与她相处数日,却始终摸不透她的底细,若是贸然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金克虽一心想制衡整个廷益庄,可一来有大玄上人坐镇,二来庄内家丁武士众多,若是动静太大,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无奈之下,只能徐徐图之,逐个击破。至于伏挽霜,他们虽也想一并拿下,却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只好暂时搁置,待拿下方嫄后,再另寻妙计。
此刻,方嫄看着嫣尘儿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像是藏着天大的心事,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她轻轻握着嫣尘儿的手,声音带着担忧:“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嫣尘儿缓缓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嫄儿,你父亲他……”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假意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眼神躲闪,故意拖慢了语速,好让方嫄愈发着急,一步步落入她设下的圈套。
方嫄果然急了,摇了摇她的手:“娘,我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别让我着急了。”
过了良久,嫣尘儿才又长叹一声,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唉!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和你爹前阵子落入歹人手中,被关在一个阴冷的石室里,手脚都锁着粗重的铁链,连动一下都难。那些歹人日夜折磨你爹,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心肺都受了重伤,如今只有靠旁人灌输内力才能救治。可娘的身体还没痊愈,根本没法施展内功……”
她说着,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方嫄听得心都揪紧了,连忙道:“娘,你别难过,我来帮爹!我会内功,我能帮爹疗伤!”
嫣尘儿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悲伤,拉着方嫄的手道:“嫄儿,真是委屈你了……那咱们现在就去你爹的房间,你快帮帮他。”
方嫄哪里还顾得上多想,跟着嫣尘儿快步走进内房。金克早已在内房等候,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见方嫄进来,还故意咳嗽了几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爹!”方嫄急忙扑到床边,眼眶通红。
“嫄儿……”金克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辛苦你了……”
方嫄连忙盘坐在床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抵在金克的后背,缓缓将内力输了过去。可刚一运力,她便觉得不对劲——金克体内的内力磅礴浑厚,丝毫没有受损的迹象,反而像一张网,隐隐要将她的内力吸过去。
她心里一惊,正要开口询问,却突然觉得浑身一麻,身上的气力像是被瞬间抽走,脑袋昏沉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便像失去支撑的蒲草般,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金克立刻睁开眼,眼底的虚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得意。
解决了方嫄,嫣尘儿立刻起身,拿着一件绣着海棠花的粉色衣裙,快步走向伏挽霜的房间。她敲了敲门,声音温柔:“伏姑娘,睡了吗?我新做了件衣裙,想着你或许会喜欢,特意给你送过来。”
房门很快打开,伏挽霜站在门后,目光警惕地看着她:“夫人客气了,不必这么麻烦。”
“哎,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麻烦的。”嫣尘儿笑着推开门,将衣裙递过去,“你看这花色,多衬你的肤色,快试试合不合身,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