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不、不用了。”舒瑶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她摇摇头。
老奶奶走近了，坐在床的边沿上，仔细地端详小女孩。
她还从手边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小女孩额头冒出的汗，仔细又小心。
舒瑶抿了抿唇，想自己应该解释一下自己的出现。
她连忙解释道，“刚才昭然醒过来一次了，但是没有见到你又找不到家长。”
“啊，是这样，又、有麻烦你多跑一趟了。”老奶奶恍然大悟。
临走前只想去去就回来，没想过现在凌晨了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她腿脚又不好。
人老了，也不会使什么电子产品，护士找不到可不是担心。
“刚才她见不到您还哭了呢。”舒瑶见老人家那么宝贝这孩子，便又说道。
不仅是老奶奶很喜欢这小孩子，肉眼可见的是这小孩子也很喜欢这位老人家。
无论是什么样的爱，都是双向奔赴的。
“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她打小就多病才会被丢掉的。”
“我那会捡回来才那么一点大呢。”
老奶奶看着沉睡的李昭然，眉目露出慈爱的神色，她用干枯如老树皮的手摸摸。
老人的眼里盈满了对这个孩子的疼惜，她边摸边叹气。
“我又给不了她更好的，跟我这老婆子苦了她。”老奶奶皱眉叹息。
舒瑶看向那个孩子，微微一笑道：“但是您给了她一个家，这就是最好的。”
闻言，老人家看向舒瑶的眼里瞬间有了光，她干瘪枯燥的唇动了动。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瑟缩着身子。
“这么多次见面了，我能称呼您李奶奶吗？”舒瑶试探性的询问。
这么多次了，她竟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
李昭然姓李，又是捡回来的孤儿，想来很大一部分是跟了老奶奶的姓氏。
李奶奶和蔼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比起那会儿李奶奶极其排斥的态度，几次下来与舒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他们陪护了一会儿，李奶奶累极了又没有地方睡，坐在椅上靠着桌子很是艰难。
人老了，这样身子骨睡的肯定不舒服。
“奶奶，你跟昭然一块睡吧。”舒瑶从边上站起来，劝说道。
李昭然还小，床上的位置蛮宽阔的。
李奶奶摇摇头，又连连摆手，“老婆子脏，不能给医院弄脏咯。”
一时间，舒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突然间，椅子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刺啦——！”
李奶奶噌地站了起来，还没等舒瑶问点什么，李奶奶就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
“舒小姐麻烦你看护一下，我去去就回来啊。”李奶奶撑着桌子站起来。
她的腿脚明显的不好，走的很吃力，但还是匆忙的离开。
顺着李奶奶离开的方向，舒瑶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徘徊在门口边的影子。
五大三粗的几个大汉，纹着大花臂，很浓郁的社会气息，与医院格格不入。
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想要跟出去。
“姐姐……”
身后传来李昭然极其细微的呼喊声，舒瑶不得不站住了脚。
她重新回到病床的边沿上，蹲下来抬起手摸了摸李昭然额头，“不烫了。”
“姐姐，奶奶回来了没有？”李昭然忍着想哭的冲动，可怜兮兮的问。
生怕会听见奶奶没有回来过的消息，李昭然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看又要哭了。
“回来过。”舒瑶抬起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
李昭然啜泣变得逐渐大声，她弱弱的问，“姐姐是不是骗我的？”
李昭然是孤儿，是从垃圾堆里被捡回来的。
这样的惨痛让李昭然很没有安全感，生怕会因为经常生病再被抛弃。
她看的心疼，好像前世那个最柔软的自己被重新逼了出来。
舒瑶能理解的原因，是李昭然让她隐隐的想起那破碎的记忆。
……
数年前，雨夜。
“九哥哥呜呜呜……”
她跌坐在水坑里，漂亮粉嫩的公主裙都被水溅的脏兮兮的，整个人都不漂亮了。
“小姐，大小姐，都告诉你别追了。”管家爷爷追上来，想要抱起她。
蹲下来，管家爷爷才发现舒瑶的膝盖摔破了，蹭掉了很大的一块皮，露出了肉。
鲜红的血混杂着雨水，瞧起来可吓人了。
管家爷爷也惊呆了，“哎呀！”
他们家的大小姐长得最像夫人，是少爷最疼的孩子了，打小就没有受过什么伤。
这摔得看的管家爷爷心都碎了。
“管、管家爷爷呜。”小团子哭的哽咽，抽泣的话都说不完整。
她的小手攀在管家爷爷的脖子上，忍不住频频往那一处黑暗看过去。
小团子眼看着车灯的红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就要九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小团子总觉得这么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漂亮哥哥了。
那种莫名会失去的心头，瞬间侵袭了小团子，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打嗝。
“小姐你听话，你瞧瞧你现在，回家要被骂的！”管家爷爷又心疼又好气。
只是丢了个玩伴，至于哭的那么伤心么。
管家爷爷看着平日里胖乎乎白白净净的小团子这般样子，强硬地抱走了。
“呜哇——！不要，我不要回家，我要九哥哥——！”
小团子难得的闹腾，管家爷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那么小怎么听得懂。
但管家爷爷还是忍不住说，“别哭啦，他不会回来了。”
“不、不回来了？”
“像是妈妈那样，再也不回来了吗？”
听着小团子那般童真的话语，管家爷爷也不知怎么接话。
他的沉默，换来的是小团子逐渐低下去的哭声，像是妥协，像是难过到麻木。
……
思绪回到现在，恍然间，一只小手摸上了舒瑶的脸。
“姐姐别哭。”李昭然用稚嫩的嗓音安抚着舒瑶，她笑了笑，“我相信姐姐。”
懵懂而纯真，这不就是小孩子么。
舒瑶忙回过神，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我没有骗你。”
她拿过放在病床边上还有余温的小笼包，用牙签插了一个递给李昭然。
李昭然小口的咬了一下，眼前一下亮了，“是我最喜欢吃的那家，是奶奶买的。”
“可不是嘛，没骗你。”她抬起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李昭然幸福的应了一声，确定自己没有被再次丢弃，美滋滋的吃了小笼包。
几乎吃完了一顿，李昭然还是不见奶奶。
这么久了，奶奶怎么还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