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过来。”那个男人答得依旧简单。有问必答是一个热情服务者的标配，能够答得含糊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能力，只不过显然不是现在这样，眼前这个是个无疑的反派例子。
图拉格倒也不太介意，他只是在消磨时间罢了：“我查到瑙河的位置了，那是一条河的名字，也是一个城市的名字，是吗？”
摊主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想要什么？”
在如此的对话之中，不知道图拉格能不能发觉对方与自己又某些地方实在相似，比如让人难受与费解这一方面。
“你有些什么？”
“如果你有想要的，我可以去找，但我只负责倒卖。”
“你可以联系到很多人？”
“我不会卖违规的东西。”
“违规的东西指的是哪些？”
男人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面前的牧草说：“除了这些以外全都是。”
不可否认的，这个男人确实是词不达意的。究其原因，那大概是他的话语总是残缺的。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还并不干燥、不易保存的绿草，当然其余的时候还有来自东南西北各地的瓷器、编织品、水果……
不过要说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说好像能暴露出这个人并不太经常与别人交流，他也许明白与自己谈话的人内心所想，但是在表达自己这方面，他确实很生疏。
图拉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也可以说他现在大有时间来好奇，很大程度上是这样的。
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希望去做的事情，只是在某些时候，只要拥有感情，就能够体会到这种孩子般的失落。
失落，愤怒……或者其他的通常被定义为负面的情绪，总能够给人带来一些不太积极的想法，以至于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行动，像是之前提到过愤怒，还有冲动，都不一定是坏结果，但总是很容易找到一个替罪羔羊，这便是缘由。
“我想了解一下为什么你在这里卖这些东西，就眼前这些。”
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绿草，说：“还算有趣。”
他歇了一会儿，好像是觉得之前的表述还不够，又补充到：“不是因为觉得会对另外一件是有意义才这么做，只是随着心意。你倒是比看起来想得要宽广得多。”
这是一个可以反驳的点，但是图拉格最终没有，他做了一些平时就会有的小动作，但是没有说话。
这么做，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话题能够得以延续吧，如果在每一个点上都太较真的话，很多想法会死于襁褓之中的。
男人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什么表情，表情对他来说，似乎就是多余的累赘一样。但他确实延续了刚才的话题。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有没有意义，刚才提到这里，我也觉得很奇怪。
在我看来故事和事故都无所谓，它们就像是发生了，然后遵循某种规定，到达另一个点，也许还是同样的一个点。
我说不出来这是否有什么意义，也就是说，如果要让我自己来评价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它们好像是想让我有一点兴趣去查明，从点到点之间，是否有什么意义。”
“那听起来不错。”图拉格回得好敷衍，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话题的延续。
“那你呢？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看我在做什么？当然也还有关于别人的，我是说，我比较关心与我有关的这一部分。”
这话本该是自然的，但男人说得很羞涩，就像是多难以启齿的事一样。总之图拉格不那么想，那种负担对他来说太没用。
如果不利己一点，那太多的事情难以抉择了，总不是事事能够分出好坏的，关心自己是好事。
图拉格双手环抱着耸了耸肩：“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如果有什么事情有什么目标，有什么明确的轨迹的话……他确实有，但不是现在有，现在没有。
话语到了嘴边是会停下的，因为言语可以发自肺腑，但最终是能够得到精神的克制。
男人没有顾忌他的心事重重，只是问他：“你明天还回来吗？”
“你明天会卖些什么？”图拉格反问。
“不知道。”
“你想把它们卖出去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是否定的意思，很显然，这一点是通用的……也许在某些地方不太通用吧，也许，总之，他否定了某个意思。不过应该不是指他想要让他的货全部烂在仓库，或者被廉价的抛售在某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图拉格这样想的。
像是更之前所说的，图拉格自己不是会去遵循那些的性格，从那会儿到现在图拉格更多的是察觉到眼前这个人与他的不同。
线条、点……就算他们在某个点相遇了，那也是不同的，而且不契合的地方太多了，多到只是用肉眼去看的话，完全不能坚信这两条线往后仍能有所交汇。
“我觉得我明天不会再来了。”图拉格看着男人从毛巾的缝隙里露出的半张脸，忽然这么说。
其实所有的内容都在哪里了，就算那张脸的周围被包裹着——也许不是毛巾。眼睛、鼻子、嘴巴，所有的内容都在外面，并没有被掩藏。
图拉格最后再与他对视一眼，沉默之后是他的转身。男人没有做挽留，他们本就不是很熟识的关系。
就像他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没有打招呼，直接切入主题也是说一些无关要紧的话，所以在分别的时候也不会讲什么内容，包括说一声再见。
但是图拉格想到了吗？他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每个人对于自己都有计较，图拉格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计较很多。哪怕被说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又或者是别的怎样都好，他还是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和想法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面前有一座大山，那座大山不是压力，是他的目标。每个人心里都有类似的东西，一根绳子、一棵树，或者并没有被赋予意义而具象化的某些思考。
山在他的眼前，他眼里是大山。他看到了大山，所以看不到大山的身后。
大山一直都在，自从他某天恍惚中瞥见一眼后开始，一直都在他面前等着他前去攀登，或者只是任由他的不管不顾。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答案。令他感到疑惑的只是，为什么山就在那里？
他做过一些常识，却只像是在山脚下松了松土，还会让路过的行人询问他是不是打算种地。
他没有想种田，这是真心话。他只是找不到上山的路，如果只是徒手就去攀登如此陡峭的山壁，那就太难了。那是个大胆的想法，却不是他应该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