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放榜那日，果不其然富察雪打着看热闹的旗号，邀了顾清欢一块儿过去看看了。
声势之浩大，仍然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
就连好些面孔…顾清欢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在三年前见过的。他们当中好些头发已经花白了的人，三年前落榜了，这次又是在红榜底下哭哭啼啼的。
不过瞧着，那些个老人家的身子骨，似乎都还算硬朗。
他站在榜单下认真看了一会儿，带着笑容来的他，很快就又是一副要继续带着笑容走的样子。
顾清欢远远看着这位老人与众不同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摸不清楚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即就推了推身侧的小顺子，示意他过去打听打听情况。
小顺子在这方面自然也是行家里手。
他知晓顾清欢的意图以后，就上前到了那个老人家的身侧。
“这位…”小顺子瞧了一眼那个老人家，似乎是在琢磨着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认真想了想，问道：“这位大伯。”
小顺子其实是想叫他爷爷的。但一想是过来跟人套近乎的，万一将人给叫得太老，人家不高兴了不跟你说话那就不好了。
“这位小伙子，有什么事吗？”大伯显然心情不错，就转头看向了小顺子。
“没什么呀，就是看着您满面红光的样子，很是好奇。”小顺子挠挠头，道：“请问，是您家中儿孙考中了吗？”
他都这个年纪了，想来家中孙儿应该都已经到了识文断字的年纪了吧？
小顺子其实并不知道顾清欢让他过来具体是要打听什么的。但随便聊聊说说话，他还是会的嘛！
“孙儿？”老人家显然一愣，旋即就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这是自己过来考试的。”
“啊——”小顺子张大了嘴巴，支支吾吾着就又问道：“那看您这模样，应该是考中了吧？”
小顺子其实又觉得也不全像。别的人考中了，可比他开心多了。
当然那些人没考中，一个个的哭丧着脸的样子，也比他难过得多了。
因此小顺子也是真的猜不中，这位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考中？”
老人家听了小顺子的话也是一愣，眼里忽然之间就流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反问道：“小伙子，你莫不是过来排揎老头子我的吧？”
“...”小顺子一听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看您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以为您考中了嘛，想要过来恭喜一下的。”
说来，能够参加秋闱的，那都是中了举人的。
举人放在京城里，这功名或许不算什么。可地方上，那些乡镇上，举人老爷可是极为得脸的人物了。
好些几十岁了，都还没中举呢！
“哦，不是的。”
老人家眼看着小顺子一副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便就道：“我这把年纪了，脑袋早就没有年轻的时候好用了，哪儿还能考得上呢？”
小顺子一听却又更不明白了，便客客气气问道：“既是如此，您也知道您或许考不上，那么为什么还要来考试呢？”
“这个嘛，简单。”老人家道：“我反正是考不上的，我写的文章那些大人们也看不上。可这没什么呀，他们看不上我的，看得上别人的呀。”
“有我的文章衬托，才能彰显别人的好嘛。总共能中的就那么多，我这少占了一个名额，他们其他人考中的几率不久更大了吗？”
小顺子很是沉默，思索片刻以后，还是勉强赞赏了一句高明。那老人家似乎才满意地离开了。
离开时候的步履轻快，的确是丝毫没有受到落榜的影响的。
这一头，小顺子将事情告诉给顾清欢和富察雪后，二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样子。互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富察雪张了张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不应该将事实的真相告诉那位老人家了。”
这科举考试，并非是每次都是固定的名额。而是…只选取其中好的文章。不好的再多再有人垫底，其实对整体也不会有影响的。
大不了，此番秋闱中进士的人，少一些就是了。
“没事…”顾清欢想了想，道：“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或许真的有人就会将这样的事情来当成自己的乐趣的，没事儿。”
“也是。”
富察雪一想也是，她们没法子干涉别人的事情，便又道：“我们都还没去看榜呢，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好。”顾清欢应了以后，就跟富察雪一块儿往榜单那边去了。
榜单底下聚集的人极多，顾清欢还未走近，就已经听见有人的叫喊声了。
“头名还真是那张家公子。我早就听说他在清辉书院的时候便是文采斐然了，这次听说也是热门。你们说，他明年春闱能够中状元吗？”
人群当中有些议论声音，顾清欢一听，便知道他们说的是张廷玉。
果不其然，往红榜上看过去，那排在第一的名字，赫然就是张廷玉的。
“好厉害。”富察雪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默默地想着，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平安符有效果。
可她才刚刚想完，又想起二人之间关于“好兄弟”的那些论调。心中忽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底下那几个人，像是胤禛先前跟我说过的江南一些有才名的人。其中…”
顾清欢看着红榜，就和富察雪说道了起来。
须臾以后，过来看榜的人越来越多，这儿也是愈发拥挤了起来。
顾清欢和富察雪热闹也已经看过了，便就准备离开。刚转身要上马车，远处行驶过来的另外一辆马车，就吸引了顾清欢的注意力。
那马车其实低调内敛，但顾清欢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那日顾清欢送富察雪回富察家，在门口瞧见过的张令仪的马车。
果不其然，马车在不远处停下以后，张令仪就掀开了帘子，对着底下的人说了什么。
而在张令仪一侧坐着的人，倒是正好就是张廷玉。
与此同时，顾清欢还瞧见，张延云也从马车上蹦蹦跳跳地下来，往红榜的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