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的马车，停在了陶然居所在的那条大街。
富察雪从马车上头下去的时候看着熟悉的街道，先是顺势往不远处的卖伞的铺子瞧了一眼以后，才将目光投回到了陶然居上。
说起来…
上回张廷玉给她的伞，她也都已经还给张廷玉了。
从那以后，二人倒是还真的就没有再碰面过了。
“阿雪！”
顾清欢也紧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了，顺着富察雪的目光看了过去，就道：“陶然居？我记得…我以前小的时候这儿也是个酒肆，但是似乎不是这个名字了。”
出宫后，说来京城变化也不太大。就是那些商铺们总是换得勤，这儿的酒肆看样子也是应该早就已经换过东家了。
“唔…陶然居也开了好些年了。”
富察雪想了想，就道：“我们中午来这儿吃饭好不好？这儿的烧鸡可好吃了，我哥哥都喜欢吃呢。”
“他要春闱了，不好出门，都是让我帮他买烧鸡的呢。”
“好呀。”
顾清欢一听到烧鸡，倒是整个人都忍不住振奋了许多。当即颔首了以后，就指了指陶然居边上的铺子。
“这儿原是我家的一间卖衣料的铺子。咦，现在倒是成了卖点心的铺子了。”
“好像是。”
富察雪顺着望了过去，就道：“我记得这间铺子前前后后好像换了好多名目了。先前…好像还卖过香露。”
“这么快就换成点心铺子了呀。不过…好像没什么生意。”
此时都已经临近晌午了，正是各个铺子人最多的时候。中午也有好些人，会出来买点心的。可偏偏这间铺子前头，一个人也没有。
顾清欢被富察雪这么一提，倒是也发现了。
“好像是，我去瞧瞧。”顾清欢说着，就走了过去。
她都还记得，自个儿小的时候从额娘那儿看铺子的账目的时候，每年的收成都还不错呢。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走到点心铺子门口。
顾清欢就瞧见了正在门口站着蔫着的伙计。
伙计似乎还是从前的伙计，顾清欢幼时跟自个儿额娘来过这儿。
“你家掌柜的呢？”
顾清欢来了以后，直接就去找了这个伙计。
伙计见有人过来，立即就抬首看了一眼。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道：“是…顾姑娘吗？”
“是我。”顾清欢很是惊讶，问道：“你还记得我。”
“小的自然是记得的。”伙计这才勉强笑了笑，说道：“顾姑娘小的时候跟着夫人来过呢。今儿怎么…过来了？”
“掌柜的就在后头呢，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顾清欢想了想，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道：“也不知道这铺子现在是在谁的手上？”
“他们家最近又出让铺子的意思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瞧着这儿似乎没什么生意。”
“确实是。”
伙计一听，顿时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便道：“原先卖衣料的时候，生意还是不错的。顾府给的货源，也都挺好。”
“后来出让了以后，东家嫌原来的货源价格高了，给换了另一间。结果后来因为质量不如从前，许多爱在咱们这儿买料子的主顾也就不来了。”
“渐渐的门庭冷落，东家便就又属意改了香露铺子。也都是从外头买的香露回来售卖的，说是这儿就在酒肆边上。”
“贵妇们在酒肆吃过东西以后，兴许会来这儿逛逛买一些香露。再者说，这街上原本就热闹，往日里来逛街的姑娘家也有好些。”
“可谁知道香露固然算是受欢迎的。只是无奈，这从外头买回来的东西到底运费太高。加上路上偶尔也会有折损的，也赚不到什么钱。”
“前一阵子，又改了点心铺子。可不瞒您说，这点心铺子开在酒肆边上，旁边又有面馆。人家都吃饱了，哪儿还管你什么点心呢？”
伙计一股脑的，就将许许多多难受的事情给直接说了出来。
如今…
他们这铺子，其实点心还不错。只是无奈，实在是没什么人光顾。
路过的行人瞧见门庭冷落，觉得这儿的东西兴许不好吃，也就不再来尝试了。
“原是这样。”
顾清欢听了以后也忍不住唏嘘。
做生意这事儿，果真还是有着许多属于它自己的门道的。
“那…这儿如今的东家，有没有出让铺子的意思呀？”
这生意都成了这样了。换个正常人，应该都是想要转手的吧？不赚钱甚至还亏本的铺子，经营了这么多年了，何必呢！
“倒是有这个意思。”
伙计想了想，又悄声道：“不过这东家给的价码高。前前后后都有好些人来问过了，似乎最后都没有谈成。”
“顾姑娘，恕我直言。你若是想要再买铺子，这儿绝对不是首选。这如今的东家，可不就是因为自个儿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搞成这样的吗？”
想要降低成本，弄了不好的货源，结果搞得人家不买账，衣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投机取巧做香露吧，有没有将货运成本和折旧那些算进去，结果搞得还是亏本。
如今…听说这儿点心铺子也是做好了送过来的售卖的点心。到底不如那些现做，拿出来香喷喷的能够吸引人。
经营成了这样，自个儿想要出让铺子，来了人了却又想将自己这些年的亏损转嫁到别人的身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几个字，当真是形容得贴切了。
“这…”
顾清欢没想到这铺子后头还藏着这么多的事情，刚刚想要开口询问下详细的情况，后头就有声音传了过来。
“小王，你不在门口守着，跑哪儿去了？大中午的，正是来客人的时候，瞧瞧你又在偷什么懒？”
“若不是我与姑娘恰好路过，还不知道你们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一直都闹着生意不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门口，立时就传来了一阵少女娇俏的声音。
不过确实骂骂咧咧的，听上去火药味倒是十足。
小王，便是领着顾清欢的这一位伙计了。
“董鄂家的来了。”
小王头皮一麻，顾不得顾清欢这儿了，立即就转身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