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翌日起了个大早。
他要在这儿待上三天，代表康熙爷祭奠孝庄文皇后，自然是该勤勉的。
顾清欢清早起身就去准备好了早膳，送走了胤禛以后，转身就回屋子继续小憩睡觉了。
迷迷糊糊再醒来之际，时辰已经过了巳时。
顾清欢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边上的书桌。
“顾清欢呀顾清欢，哪有当丫鬟当成你这样的？”顾清欢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十分懊恼道：“竟然恃宠而骄！”
她应该勤勤勉勉抱大腿才对，整天不务正业插科打诨像什么话？
故而…
这一日的人定时分，胤禛回来时，见到了精精神神正守在廊下等着胤禛回来的顾清欢。
“四阿哥回来了？”
顾清欢立马上前去，凑到了胤禛的身边。
“今儿奴婢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可做，就抄写了一些经文呢。都是些祭奠死者的，四阿哥明日能不能拿去孝庄文皇后的灵前？”
胤禛顿时就看了顾清欢一眼，嘴角带着笑容。
按照规制，自然是不能的。
且不说顾清欢只是个小丫鬟，即使是宫里头的嫔妃们抄写的经文，那可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够送到孝庄文皇后灵前放着的。
只是…
“可以。”胤禛淡淡地应了，觉得自己有点以权谋私。
“太好了。”顾清欢十分高兴，没想那么多，就道：“奴婢小时候，就听过很多关于孝庄文皇后的事儿，觉得她是个女中豪杰呢。”
儿子不成器，辅佐孙子上位。接着急流勇退，还政于康熙爷。
这样的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女中豪杰？”
胤禛回想起小时候与太皇太后的那些相处，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的。”
年轻时的她，或许杀伐果断。但在年迈以后的她，更多的还是作为慈祥长辈的那一份谆谆教导。
“小时候我犯了错，有一回不小心弄断了皇阿玛的一根毛笔，还是她帮我遮掩过去的呢。”
胤禛说着，就想起了当时太皇太后慈祥的表情。
她吓了一跳，看着那断掉的毛笔心疼不已。那毛笔可是康熙爷十分喜欢的，结果被胤禛一屁股坐上去以后，就压断了。
“你这…”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拿着断掉的毛笔直发愁。
苏麻喇姑在边上就忍不住吓唬胤禛道：“四阿哥。这下好了，皇上最喜欢这毛笔了，定是要打你板子的。”
胤禛那会儿年纪还小，果真就给吓到了。小脸扭成了一团，十分憋屈地看向太皇太后，希望她能帮帮自己。
“你这老顽童！”
太皇太后却伸手轻轻在苏麻喇姑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怒道：“别吓唬咱们胤禛！”
“本来就是嘛…”苏麻喇扁扁嘴，就去一边拿点心了。
“胤禛，你听我说。”
太皇太后思来想去，最后拉了胤禛到自己的面前，认真道：“待会儿你皇阿玛来了，什么都别说，我就说是我不小心弄断的。”
胤禛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
“就这么定了！”太皇太后却言之凿凿，丝毫不容反驳。
胤禛当时因为给吓坏了，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样能够躲得过皇阿玛的责罚了，就真的这么照做了。
果不其然，康熙爷失了毛笔固然心痛。但知道了是自己最最敬爱的皇祖母不小心弄断的以后，也没说什么，甚至还安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当时还偷偷对着胤禛笑呢，挤眉弄眼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事儿，便一直烙印在了胤禛的心中。
这会儿倒是不知怎的，当着顾清欢的面儿，忽然之间想起这件事，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这些年…顾清欢说起来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呢。
“其实后来，我去找了皇阿玛认错。毕竟，这顶包的事儿不好，尤其还是太皇太后给我顶包的。”
胤禛笑笑，道：“只是令我意外的是，皇阿玛没有责罚我。反而让我有机会，多多陪伴在她的身边。”
后来，胤禛也照做了。
只可惜，留给胤禛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时间并不多。饶是胤禛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位为自己做了许多事的长辈，她后来也很快去世了。
那个时候，胤禛的年纪还很小。
好在，有他的皇额娘在身边，安慰她。
康熙爷那时候或许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在这些细碎的小事情上面计较。只是希望，孝庄文皇后，能够开心度过人生当中的最后几年时光吧。
“孝庄文皇后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顾清欢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道：“有这样的长辈，真好呀。”
她心疼胤禛，宠爱胤禛，却并不是将胤禛给宠坏了的那种。她知晓胤禛为人，知道他的正直。
一点点的过错，不过是小小的瑕疵，也乐得去包容。
如今胤禛的成长，她若是能够看在眼里的话，想来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嗯。”
胤禛轻轻应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方才，在他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顾清欢已经帮着他揉过膝盖了。现在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困意也逐渐袭来。
忍不住，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就连眼眶都稍稍湿润了三分。
“四阿哥困了？”
“嗯。”胤禛轻轻点头，道：“你也忙活了一天了。明儿午膳过后，我们就启程回去。你想买的泥人，我会让苏培盛帮你买好的。”
“是。”顾清欢应了，又帮着胤禛点好了安息香以后，才退出了房门。
此时屋外的月色明亮，院中的白雪上也有淡淡的银色光辉。暂安奉殿这边十分寂静，实在是个令人心神安宁的地方。
顾清欢看着头顶的星星和月亮，小声地就说道：“孝庄文皇后。若是您在，就还请保佑胤禛吧。”
他其实，很不容易呢。
失去了您以后，很快又失去了最为敬爱的养母。生母将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也难怪历史上的胤禛…是那样的性情。
他其实，是真的值得人去心疼的呢。
PS：是真的让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