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佑尬了一脸，只好退出405号房，一瞬间甚至想打消再来这个小院当记者的念头。
想起前世一年后那次应聘，马天佑努力回忆细节，猛然想起，当时接待他的主编胡博，应该没纠缠过什么大专文凭的事。
倒是对他的文笔，他的钢笔字，还有他财政所副所长的身份更感兴趣。
再说，当年跟马天佑同一批应聘进来做记者的同事，总共有十二三个，年龄普遍比马天佑大了几岁。
当年相互混熟之后，马天佑才了解到，这些人手里用来报名的毕业证，特么大半都是山寨货。
马天佑再一想，这个年代别说本科生了，就是大专生，在禹南也并非随处可见。比马天佑年龄大一点的大专生，毕业后应该都有工作分配，最次的也会有一个国企岗位。
现在禹南日报招聘记者，所有人都明白，那可是没编制的编外人员。
刚才排在马天佑前面报名的那些人，包括后面来的那两三个，面相上大多都比马天佑的年纪要大一点。
所以……
这些人手里的所谓大专文凭，只怕大部分都是山寨货。
这个推论一出来，马天佑越想越觉得搞笑。
不过，要让马天佑现在去花钱搞一张假文凭，他是真丢不起那人。
惟有进了报社之后，抽时间再去搞个函授什么的解决文凭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这个有20多年报业经验的灵魂，居然被那样一个没见识的女人挡在门外了。
这样想着，马天佑不觉中已下楼来到街上，突然又想起胡博这位前世的新闻启蒙老师。
他又去报社门前的阅报栏，这一次各个版面的报眉都一一细看了，总共连续5天的禹南日报上，编辑署名中并没见到有胡博的名字。
记忆中，胡博曾说过他90年就进了禹南日报干记者，92年又开始做编辑。
马天佑又细看了这几天报纸上所有的稿件，记者署名中也没见到胡博的名字。
胡博肯定还在禹南日报工作，这些迹象是否表明，他也在筹划《都市版》的工作人员当中？
想到这里，马天佑又返身回了报社，直奔3楼的编辑部。刚一上3楼，在过道中就遇上前世认识的一位日报编辑，马天佑记得这人好像姓陈，性格挺豪爽。
马天佑掏出烟盒，取了一根烟，笑脸迎去：“这位老师，请问胡博老师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这一世两人还不认识，马天佑自然不便开口就称人家陈老师。
姓陈的编辑接了烟，自己点了火：“你找胡博啊，他在4楼办公。”
马天佑又问：“请问他在4楼哪一间办公室？”
陈编辑又道：“楼梯口右拐第二间还是第三间？你上去看看吧，就是招聘记者的那一间。”
马天佑道谢后，又上到4楼，在405门外望了一眼，屋内已没有应聘者，那个女人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要下班了。
他注意到，屋里有两张办公桌，另一张空桌上有一个保温茶杯。
显然，那就是胡博的办公桌。
马天佑想起，胡博交友甚广。这个时点，胡博不在办公室，多半是出门应付某个饭局了。
只要胡博还在，这次应聘就不会有问题，大不了下午再过来一趟，直接找胡博递资料。
马天佑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明白，胡博多半就是这次招聘的负责人，屋里这个女人是打下手的。
再次下楼上街，马天佑找地方草草解决了午饭，想起最好找家打字复印店，将中专毕业证复印一份，以防下午万一需要这么个东西。
此前，那些应聘者递交的都是文凭复印件，也有人带了原件和复印件。
出乎意料的是，马天佑走通了鼓楼街也没找到一家复印店，接下来再转了两条街，仍然没找到一家店。
这一带可是真正的市中心啊。
直到走到与报社隔了三条街的市委门口，马天佑才找到一家打字复印店。
这都中午下班时间了，这家面积十多个平方的小店居然很是热闹。店里两台电脑前，坐着两个姑娘，手底下的键盘都敲得嘟嘟响，看上去手速都不错。
马天佑看了看桌上的电脑，成色有些破旧的AST主机，显示器是14寸单显，操作系统应该还是DOS。
店里等着打字的客人还有四五个，都是衣着光鲜的干部模样。
一个小伙子正在店里的油印机上忙着印文件。
那小伙子注意到马天佑，询问他时，马天佑说自己想复印。
一台成色挺旧的复印机上，复印一份文凭，花了马天佑2块钱。
这个年代，这价格，不由让马天佑啧啧出声。
离开打字店，马天佑就近找了一家条件不错的茶楼，进去后发现居然还有空调，马上要了一杯花茶，找个卡座打算在此困一觉。
一杯花茶要价5元，考虑到就是市委大门附近，马天佑也没觉得太贵，毕竟是个聊天议事的好地方。
在茶楼睡醒时，马天佑一瞧时间，都下午3点了，赶紧上街拦了一辆三轮车，赶去报社。
这回刚到405号门口，马天佑一眼瞧见胡博靠在办公桌后的藤椅上，左手夹根烟，右手拿着一份资料在看着，像是某位应聘者的报名资料。
马天佑刚一进门，那女人就注意到他了。
“你这人，怎么又来了？”
马天佑不禁暗恨，心里也有些恼火了。
“不好意思，我找胡……嗯，我找这位胡老师。”
差点脱口而出，叫出了胡博的名字。
这时候，专心看资料的胡博被惊动了，抬头看看马天佑，又看看那个女人。
注意到女人看马天佑的眼神带着烦意，胡博的视线又转向马天佑，嘴角带着马天佑前世熟悉的微笑。
“你认识我？”
“不，今天是第一次见胡老师。”
“呵呵，你不都知道了我姓胡么？”
“我刚才在楼下打听到胡老师贵姓的。”
对话中，马天佑已走去胡博桌前，先递去一根烟，又递上了准备的资料。
“胡老师，我是来应聘记者的，麻烦你看看我的资料。”
胡博又看了一眼马天佑，接过资料看起来。
这时候那女人又嚷道：“胡主任，他上午就来过了，条件不达标……”
胡博抬头笑道：“安红，不着急，我先看看再说。”
马天佑听到这个名字，又望了女人一眼，终于回想起来，叫安红的这位，前世并不在创刊后的禹南都市报工作，当年她应该是禹南日报周末副刊的一个编辑。
印象仅止于此，再多马天佑也想不起来了，这女人的业务水平，马天佑今天也见识过了，想来她在报社确实不引人注目。
没想到，胡博都那样说了，安红看也不看马天佑，又哼了一声：“老胡，这人资料我上午都细看了，就是一个中专生，还是什么企业管理……”
此时，胡博眼前正是一亮，先是见到马天佑一手钢笔字相当漂亮，又注意到他财政所副所长的职位，接着看到那篇小评论，瞬间就被吸引了。
听得安红如此语气，胡博也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安老师，我先看看再说嘛。”
感受到胡博语气中的不喜，安红闭了嘴，不想马天佑突然开口了。
“敢问安老师，你又毕业于哪所学校，学的又是什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