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迟的声音里有压抑哽咽的凌厉和戾气，殷红的薄唇被他咬的通红，整个人的身上都是让人心生寒颤的冷漠，如山顶上万年孤冷的雪花。
落在身上的时候，四肢冰凉，无法动弹。
不想吓到他家的小姑娘，苏郁迟猛然抽回被她握着的手，垂首低头，遮掩住了他眼睛里的故事，一个人舔食着裂开的伤口。
“……”
苏糖呗沉默着，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的听下去。
“第三次见他是在一次聚会上，我找到了一个关系，谈了一个单子。
只要那个单子成了，我就可以换一个身份生活，彻底脱离过去的一切。”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中间包含了多少的心酸艰险苏糖呗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那个时候的哥哥一定和自己一样，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正派的那些人知道，那一次的邮轮……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
“你应该猜到了，救我的人是你的哥哥。”
“……”
苏糖呗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服，她压抑住自己身体的冷意，静静地听下去。
“我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艘游轮上，毕竟那邮轮停远离陆地的远海领域，本就是一次秘密的交易。”
这件事情苏郁迟直到现在还在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当初的阴郁少年到现在的阴鸷无情之人，已经十年过去了。
“我在爆炸中，跳入了大海，一点一点的沉入大海里，我甚至觉得这辈子就到那个时候结束也挺好的，没有任何牵挂的人和事。”
苏郁迟叹了一口气，经过刚才的修正，他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但是你哥哥救了我，算起来，那应该是第三次了。”
“我看到了那抹金色的鱼尾，他将我送到了岸边，告诉我之后要去找谁，告诉我你的存在，告诉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我一定会很喜欢你……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苏郁迟说到这里目不转晴的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少女，最后一句话让苏糖呗的心再度揪紧，“……他离开之前，我看到他鱼尾上的伤口，很严重。”
苏糖呗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的呜咽，忍住眼尾的酸涩，硬是不让眼泪留出来。
苏郁迟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自家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其实你哥哥挺烦人的，我一度以为他是吃饱了撑着没有事情做，之前每一次帮完我，都会和我讲故事。”
大多都是和他妹妹有关系的故事。
所以苏郁迟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苏糖呗有了很多的认识。
那个男人在说起妹妹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就和苏糖呗每一次喊他“鱼翅哥哥”的时候一样。
让他贪恋，舍不得放开。
这一次他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能不能够承受的住。
苏郁迟有些生疏地拍着小姑娘的后背，“或许他是回了大海，只是忘记了回去找你的路，也或许他和你一样贪玩，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晒着太阳。”
他之前找不到苏郁迟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想到过去他一次次和自己说起妹妹之时的眼神，苏郁迟的心里就像是被刀一片片凌迟。
他不知道那个伤口是在救他之前就有的，还是因为他才有的。
但是这份情，这份恩，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从来不敢忘记。
找不到他，他就找他的妹妹。
但凡找到一个，他都会倾尽自己全力去报恩，好在，他找到了这个小姑娘。
“之所以会找到你，是因为你当初游出海面的时候，被我的人看到了，那段时间，附近所有的海域岸边我都安排了人去找。”
“……”
苏糖呗的心里酸酸涩涩的，就好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呼吸不上来。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苏郁迟整洁的衬衫，一点一点的破坏上面的平整，揪紧，就和她呼吸不上来一样。
苏郁迟的心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难受更痛苦。
苏糖呗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明明在那之前。
她还收到了海里朋友传递给她的消息，说她的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看她。
让她乖乖地呆着“家里”。
她很乖，真的很乖。
那个时候都不敢游的太远，就怕哥哥回来找不到她。
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她就是没有等回来她的哥哥。
苏糖呗回顾了一番苏郁迟之前说的那些话，似有停顿，好多地方他并没有说仔细。
比如，她的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艘游轮上？
比如，他看到她哥哥的时候，她哥哥身边有什么人？
再比如……
他哥哥有没有说要去做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回到大海里“疗伤”，那么深海是哥哥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问过每一个遇见的大海生灵，都没有听到过关于她哥哥的消息。
苏糖呗不傻。
她从来都不是傻子。
来到岸上之后，苏郁迟不断的给她请老师教她学习，教她如何去融入这个陆地上的生活，教她如何不去暴露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后事”，仿佛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而他现在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离开之后的一切做准备，苏郁迟对她的好，苏糖呗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
她是人鱼。
对于人的情绪有最真和最直接的感知，是好是坏，她的心里自然是有数。
苏郁迟对她好是真的，有隐瞒也是真的。
……
“鱼翅哥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苏糖呗感受到她说完这句话，背后安慰的拍着她后背的手有了明显的停顿。
苏郁迟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本来不想要牵扯到她，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小姑娘这么聪明。
之前他在游轮上看到她哥哥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大海目光特别的深邃，身边并没有其他的人。
不过查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是查到了一些眉目。
但是那个人……
苏郁迟看着苏糖呗欲言又止，“糖糖，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厉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