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恬是在一场工作会议上再次见到沈阔的，此时的他已经代表公司金融部坐在台上给下面的行长和客户经理做业务培训了，气场和专业性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熠熠生辉到众望所归的程度。
虽然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但是沈阔一眼便寻到了她的身影，目光时不时地投向这边，好像在对着她一个人发言，引得有心人暗暗生疑。
也不是没有人拿他们的那段过往打趣过，但大多因为她的置之不理和冷若冰霜而识趣地散开，仿佛该笑话的是他们。
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四处逡巡，不经意与坐在一块的季彬、程晓俊对上，三人礼貌友好地点头示意。她心里始终觉得，这次的名额有一个一定会是季彬的，这人业务能力强，头脑清晰，情商也高，是个适合的人选。都说成熟的麦穗懂得低头，远比半桶水直晃荡的强太多。从他历次的表现来看，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程晓俊这人直接交流不算多，工作群里一向活跃，各种社交活动也是乐此不疲，属于热衷于刷存在感的那一类人，人缘混得好，仿佛对谁都能捧出一颗真心。郁恬自认为没有那么高超的交际手段，也不擅长去领导面前卖力表现，她唯一可以用来竞争的筹码只剩下业绩，可眼下也没法指望某位直系领导出面推荐自己，只好自求多福。
一阵掌声过后，她才回过神来。沈阔发言结束了，轮到个人金融部的刘艾上台发言，她这次也在竞聘名单内。从事个人金融条线业务以来，郁恬和刘艾的交流也算频繁，两人难得的性格相投。刘艾是众所周知的行二代，她爸爸是前任机构部老总，目前退居二线，挂个闲职养老，但在银行内部的人脉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这回让刘艾负责个人金融部的业务培训，无非是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个脸，领导更是在借机暗示她是备选人之一。
由于按照席卡就坐，宋淼淼在她身后，隔了好几个位置，两人不得不通过微信发信息。
宋淼淼：刘艾肯定是内定了。
郁恬：嗯。
宋淼淼：别急，你又不是没实力，别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能让你开外挂的大boSS。
郁恬知道她在暗示，也不想再作辩驳，换成任何人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弗论她目前的处境，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宋淼淼：你确定想去下属网点？为什么不试试部门副职或者营业部副总，不比网点副行长舒服？
郁恬：这是我能想的吗？
宋淼淼：为什么不能，你也太低估顾老板的实力了，他和赵老大开口的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郁恬：部门没有想象中太平，否则刘艾为什么想去参加竞聘，她的位置待得不舒服？
宋淼淼：也是，部门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一点也不少，不进则退嘛。网点副行长的职位确实弹性大，等你适应了，进可做行长，退可平调去部门当副总，就是业绩压力大一点。不过以你的能力，这些统统不是问题。
郁恬：借你吉言，我都感觉自己已经成了。
宋淼淼：迟早的事，别忘了请我吃饭，我要吃最贵的。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她也迈步走出会场，夹在笔记本封皮上的签字笔随着步子不慎滑落，她来到走廊拐角处蹲下拾起，好巧不巧的和沈阔迎面遇上。自从上次从璇子那回来，她再也没有和他联络过，他圈子里的人也几乎没有了来往。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段关系的结束，往往意味着一个社交圈子的屏蔽。
她心情很平静，像是一展笑颜地望着昔日的老友，“好久不见。”她不会说一些“讲得不错”之类的恭维，因为她觉得那些显得毫无意义。
他始终眼眸含笑，“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她看了眼时间，整场会议竟然延迟了四十多分钟，怪不得大家散得这么快。她早就饿得没有力气探究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抬起眼眸，很坦然地答应了他。
部分餐厅已经逐渐开放堂食，他带她去了那家以前常去的淮扬菜馆。封闭的包间里，她脱下外套，一身h版型的裸粉色连衣裙，裙长不过膝，恰好露出精致修长的双腿，有一种优雅的曲线美。他不是没注意到她穿着打扮风格的骤变，依旧照着她过去的口味点餐，顺便给她点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她只是客随主便，没有任何挑剔地小口吃菜。
菜很快上齐，他看了眼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暗暗松了口气，笑说：“多吃点，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让你减肥的？”
她静静地看他良久，表现得很淡然，“有吗？”
他打趣道：“要不要再来份甜点，管饱。就算他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
她慢慢吞咽了一口柠檬蜂蜜水，胸口一阵紧绷，忍了好久还是没有忍住，“你知道他是谁？”
他自知失言，扭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过得好。”
她顿时有些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潜意识里想要离开这里。今晚实在不适合他俩在一起叙旧，她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没有原则地和前任厮混的人，哪怕顾珩洲不在身边。“我吃饱了，这顿饭我们AA吧。”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脸上挂着牵强的笑，“何必呢，恬恬，一顿饭而已，你就不能陪我好好吃完？”
她看了眼窗玻璃外早已暗下来的天光，轻轻叹了口气，“你带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吧？”
沈阔收回手，夹了块糖醋排骨给她，“这次的竞聘你肯定能入选。”
她茫然地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他会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有些恍惚地听他这样说道：“他早就帮你把路铺好了，这次的职位也是专门为了你设立的，你只管大胆地往前走就行。过去也是一样，不然你觉得行里怎么会突然对你那么重视，其实从你入选项目贷款小组开始，一切都是有意为之，师拓只是被推到了明面上而已。”
她感觉身体里热一阵，凉一阵，气息微弱下去，一仰头把那杯水全部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