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多睡会儿？”沈星仪从沙发上拿起围巾，随意地搭在细颈上，只是为了装饰一下而不是为了保暖。
“睡不着。”郁恬穿着法兰绒的睡衣，趿着拖鞋走到阳台边往下瞧，一抹亮白刺眼的天光从纱帘外透进来，“下雪了？”
“是啊，申城难得有场小雪，很稀奇吧。”
郁恬走过来见她穿戴整齐，“要出门吗？”
“哦，回我爸妈家，元旦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沈星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今天怎么安排？”
郁恬在沙发上坐下来，揉了揉蓬松的头发，“不知道。”
“咦？沈阔不是回来了吗，没约你？”沈星仪本来要换鞋，还是走过来在她身旁歪坐着，一手搭在沙发背上。
郁恬一手摩挲着她那条柔软细腻的围巾，巴巴地凑近些，“我能不能跟你走？”
沈星仪笑说：“你不怕沈公子去我家要人，只管跟我走。”
郁恬嗖地一下站起来，“不怕。”
十五分钟以后，郁恬完全收拾好，两人一起出了门。
雪早就停了，即便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节日，申城的节奏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路面薄薄的一层积雪早已被来来往往的车轮碾成积水，消融殆尽。路边的行道树枝丫分明，树干被一层金箔包裹着，美观又保暖，大概就和羊绒围巾一样的效果。
她点开微信，看到无数条祝福。陈美心一早就发了个微信红包给她：祝我们恬恬大宝贝，新的一年诸事顺遂，心想事成！还发了好几张郁忻文艺汇演的照片，小丫头仿佛又长高了些，穿着红色的毛呢连衣裙，甚是娇俏可人。
沈星仪无意瞥见她空空如也的手指，“戒指送去保养啦？”
郁恬低头一看，“哦，戴得不舒服，摘了。”
沈星仪眼含讶异，微微眯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要不要我给沈公子打个电话，拐走你总要报备一下的。”
郁恬笑了，“行啊。”
沈星仪按了一下车载通话，嘟了几声很快接通，“沈公子，新年好呀！”
那边低笑了一声，“沈大小姐给我拜年，不会是想讨红包吧？郁恬呢？”
沈星仪勾起唇角，“你这男朋友也太不合格了，现在才想起来问。对不起，人被我拐跑了，你也别问我们去哪，问了就是找不到！”
那边顿了一下，“恬恬，你在吗？”
郁恬微微张嘴，看了眼沈星仪，缓缓开口，“嗯。”
“沈大小姐，麻烦你把我女朋友送到武康路这边。”
“什么好处啊？”
郁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副嫌弃她卖友求荣的鄙夷神情。
“好处你未必看得上，但是你不送的话肯定有坏处，好好想想？”沈阔语气里是一种完全笃定的强势。
沈星仪翻了个白眼，显然已经中招，“算你狠！”
“恬恬，我等你。”
郁恬蹙着眉看她，“你什么时候和沈阔走得那么近了，居然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沈星仪似笑非笑，紧咬着下唇，“反正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行了吧，沈星仪，你现在做的事就在违背我的意愿，真不靠谱！”郁恬佯装生气的样子。
“嘿嘿，又不是把你送入狼窝，沈公子疼你还来不及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她话语说得有些浮浪，郁恬只能偏过头去，盯着窗外看，心想这两人搞不好早就串通一气了，只等她跳坑。
沈星仪把她送到门口，就立马溜得没影了。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沈阔正在打电话，见她进来随即挂断，笑着走过来一把搂住，“我订了餐，中午在家吃吧。”
新年第一天，她也不想扫兴，只好随了他的意。室内温度适宜，她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过去她在这个房子里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刷课刷题，现在无事可做，倒也有些闲得发慌。
沈阔从背后将她圈住，两人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屋外的雪景。积雪不是很厚，薄薄的一层，经不起多久就会完全消融。
手腕上一凉，她低头去看，他正在给她戴手链，白色的小裙子，细细的链子绕了两圈，是她喜欢的款式。可是他越对她好，心里的负担就越重。
他下巴轻轻枕在她肩上，吻了吻她的耳垂，低沉着嗓音，“看到这个，我想起了你在云南穿的那条白裙子，所以特意买来送你，喜不喜欢？”她指尖轻轻一颤，喉咙一紧，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有出声，他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感觉有些不对，垂眸看见光秃秃的手指，心里一悬。
他把她身子扳过来，试图从她眼中找到点不喜的愠色，然而完全没有。她眼眸清澈冷静，不咸不淡的意味，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
“不高兴？”
“没有。”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
郁恬不作声。
沈阔笑了笑，打量着她毫无波澜的神情，“怪我这几天没有和你联系？你知道的，我在培训……”
“我知道。”郁恬出声打断。
“那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我没有不高兴。”
沈阔很无力地叹了口气，退到一边，摸出烟和火机。“叮”地一声点燃，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间，他的脸比以往瘦削了几分，脸部轮廓越发鲜明，眸色深邃，下颌处泛着微微青茬。郁恬不喜欢他吸烟的样子，更不喜欢这样没有少年感的沈阔。
她走上前，在他怔住的一瞬间，一把将烟头夺了下来。
她咝地一声和他那句“当心”几乎是同时的，家里没有烟灰缸，她走到窗台处，打开窗户，用力将烟头揿灭在外墙上丢掉，白色的墙面染出一个乌黑的墨迹，连同她心里的某处一同晕染了。
“以后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冷风灌堂而入，她的声音变得飘渺，空远。
她关了窗，转身过来看他，牵起他的双手。
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力地回握。
她笑了笑，“我也喜欢你在云南时候的样子，你本来就应该那样，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的翩翩少年。好像和我在一起以后，你就变了，我不想你变成那样……”她的声音有些许哽咽，还是强忍着眼眶里的酸胀，“我没有办法让你变得更好，但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你明白吗？”
他眉头一皱，很怕她继续说下去，用力地抱紧她，“恬恬，别说了，你只要信我。”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伸手拥住他，“我当然信，可是你这样太辛苦了，真的，你原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我不辛苦，你只需要再给我点时间。”他松开她，亲吻她的双唇，“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