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金陵城，道路两边都是金黄的梧桐叶，秋风里沙沙作响。郁恬知道，梧桐是这座城独有的浪漫情诗。
顾珩洲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我阿公和阿婆退休前都在政府工作，喜欢问东问西的，还望你不要厌烦。”
郁恬侧过头来看他，“当然不会，你带回一个生人，换做任何人都要打听清楚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声言语着，眼神中有些许无奈，第一次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说辞。好像遇上她以后，他常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去兰陵的时候，外婆没有这么多问题，所以我不希望你生出烦恼。”
郁恬笑得很坦然，“顾总，你不用记挂，这些无所谓的。”
“我觉得有所谓。”他冷不防的一句，几乎字字铿锵。
郁恬看向他坚毅绷直的侧脸，也知道他是出于一片好意，希望自己被同等对待，想了一招出声逗他，“顾总，你还是笑的时候更帅。”
他偏过头来看她，眸色有些缓和。她趁势开他玩笑，“哪能和自己阿公阿婆较真的，看来顾总对任何事都挺认真的，怪不得能做总讷。”
他弯弯嘴角来回应她的豁达，视线重新回到前方的路况。软件产业园的门禁在他面前形同虚设，门口的保安几乎是在看到车牌的一瞬间，将停车杆迅速抬起。顾珩洲直接带她去了一家企业的研发车间，负责人钱总亲自过来接待。
钱总边走边介绍，“这边主要是工业机器人，目前我们已经能够独立完成本体制造，和下游负责集成装配的多家企业也有合作。核心零部件的研发，难点集中在AI芯片和智能算法的开发，金陵各大科研院所目前也在攻克这个难题，提高机器人的工作精度。”
“这些双臂装配机器人，能完成比传统单臂机器人更为复杂的装配动作，其抓手的灵活程度可以和人手媲美，具备独特的感应力和超强的灵活性。”
“它采用的多关节三指夹具系统，是通过两个指状装置来改变方向，夹具表面的传感器采用的是3d视觉传感技术，从而实现高精度感应。”
走到一处，一台桌面式机器人正在演绎独立泡茶的过程。“这台是交互式机器人，具备AI和语音交互系统，用户可以定制应用程序，完成语音识别功能和工作指令，最大精度能做到缝制纽扣，甚至是穿针引线。”
郁恬来到一组造型奇特的机器人前面，眼前这是一款水母形的六臂机器人，她仔细地看了眼上面的产品标识，上面是几行意大利文，转头对顾珩洲轻声说：“这好像是意大利进口的。”
“是的，它叫AmIco，这台是我们最新引进的，是不是很像科幻电影里的造型？”钱总顿了顿，笑着看向郁恬，“郁小姐，对机器人很了解？”
郁恬指了指AmIco的产品铭牌，上面标了精确的产品参数，“我只是看得懂文字。”
钱总喜形于色，“这么说，郁小姐精通意大利语，我邮箱里有份意文的资料可不可以麻烦您看一下？”
郁恬接过他的手机，大致浏览了那份文件，“这上面主要介绍了AmIco的功能。它的中央处理器配备了多个鱼眼镜头，可以实现360度无死角视野，每一只机械臂有三根手指，更加方便拿取和挑拣。资料后半段是一些技术共享，其中提到的专业名词，想必钱总比我更为熟悉。”
钱总赞许地点点头，“顾总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啊。这件水母机器人别看它小，内部的视听和负载传感系统已经做到了世界最顶级水平。我们计划通过技术改造，将它改造成具备人工智能诊断治疗功能的手术机器人，尽可能达到病人精准切取、出血少和恢复快的效果。”
“这台水母机器人的造价成本大概是多少？”顾珩洲问道。
“3.5万美元。当然，未来服装行业也会成为这些高精度机器人的主战场，先进的视觉系统和精准的柔韧机械手臂能够在多道制作工序中频繁切换，从而完成人工替代。”
郁恬看了眼顾珩洲，“钱总，你们的研发有过失败的案例吗？”
“肯定是有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大部分是因为技术壁垒，国内算法的精度和国外还是有一定差距，尤其芯片的研发需要的工艺和设备更为复杂，这也是国内目前最严重的短板。”
“如此说来，你们开发新领域的机器人品种存在的风险也是不容忽视的。”
钱总耐心解释道：“我们是初创型企业，不像其他投资多元化的大企业，有些领域的亏损可以靠其余利润来填补。我们就是胆大心细，背水一战，所有决策都是出于谨慎细致的考虑。毕竟市场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可以用‘行差一步，满盘皆输’来形容。”
郁恬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钱总真是一个敢闯又务实的企业家。”
“欸，企业家谈不上，我最多就是一个创业者，需要顾总这样有投资眼光的伯乐相助。”钱总郑重地看向顾珩洲，“顾总，我们不敢说是市场数一数二的科创型企业，但至少也是一个专业性强的团队。我理工科出身，说不出什么漂亮的场面话，但是我们会用实际的研发成果来证明我们的实力，证明您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从这家企业出来，他们又去了另外两家，一家主要钻研AI医疗机器人，另一家则是生活服务机器人。这两家企业负责人本身不懂技术，都是工程师在一旁介绍。
从头到尾，郁恬都听得很认真，她的观察能力和速记能力一向很强，虽然不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也尽量避免遗漏一些她所理解的重要信息。顾珩洲站在她身边，并不搭腔，很多时候更愿意静静地看着她与工程师交流并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