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老院的土道上，一对小人儿手拉着手，月色朦胧之下还能看得出他们小脸上纠结的神色。
“妹妹，真送呀？爹不是说不用？”
“可娘说的有道理。等下雨天在地头干活，咱爹娘穿着雨衣，爷爷还披着蓑衣，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且她爹不是后来没阻止？幸好自己聪明买了油布雨衣，要是换成那种胶布的可不得亏死。
但是她上次带回两套油布和胶布雨衣，是给她娘挑的，怎么就能了败家呢，没工业券可买不到，她娘不是喜欢跟人换东西？
——现在好了，被她爹卖个惨就迷昏了头，居然直接送人。
关平安见他还是一脸纠结，只能劝着他，“哥哥，咱舍点小钱不让爹娘被人说闲话，不亏的。”
“那以后是不是咱家有啥都得送？”
“不行！”
关平安脱口而出，“嘿嘿……你瞧咱家是不是有很多东西就没送出去？以后咱们还是过自己小日子。”
小天佑瞟了眼妹妹手上拎着的篮子，抿了抿小嘴，“幸好我手快，要不然连雨鞋都被娘给送了。又是兔肉、又是糕点、又是雨衣，娘还说你跟爹败家，我瞧着她才是。”
“哥哥，我生气了！”
“好了，我不说娘。”
“本来就不该说咱娘。娘多辛苦，生了咱们，养大咱们，现在还一直干活，没有娘就没有咱们俩。”
“妹妹，我懂，我没说娘不好，我就是气咱娘说的跟做的不一样。她还说恨死他们，现在又变了。”
关平安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慢慢来呗，“可娘这次说的有道理，你瞧家里其他东西，娘就不会瞎好心。”
“太复杂了。”
关平安轻笑出声，“听他们大人的吧。”看不过眼再捣鼓呗，她关平安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
“哟，这是给你爷奶送东西呢？算你爹有良心！”
关平安笑眯眯地瞥了眼急匆匆跑出来的刘春花，松口了她哥的小手，一块小石头出现在她的手心……
“砰”的一声，刘春花摔倒在地，“啊……”
“你说你有啥用？老大的人了连走路都摔倒？整日就会耍嘴皮子，我儿子咋样，你瞎掺和啥？”
关平安瞥了眼关大娘，捂嘴闷笑，“奶奶，你别生气，我大娘还给你三个大孙子呢，还是挺有用的。”
“呸，老娘稀罕！”关大娘接过孙女递来的篮子，“最近你娘咋不好好上工，跑城里头干啥？”
“去卖草药呢。”
“你爹去不就行了，你娘跟着瞎凑啥热闹？败家媳妇。”
正盯着刘春花狼狈样的小天佑闻言蹙了蹙眉，“我娘要不跟过去，我爹说不给我爷买雨衣，说他偏心眼儿。”
“这兔崽子还记恨你爷？”
关平安拉起哥哥的手掉头就走，“奶，我们走了哈。”
“不进来说会话？”
“回去晚了，我爹娘会担心。”
刘春花拍着身上的泥土，见状急忙喊道，“哎，急啥呀，回去跟你们娘说一声，你奶没鸡蛋了。”
关平安的小手又痒了。
“你老大的人了，要脸不要脸？我让我爹削死你个不要脸的！分家拿东西咋一个劲儿往窝里搬……”
“哥哥，不气哈，人家不要脸，咱奶还要脸呢。说好的养老现在就起了心思，都是些啥玩意儿呀。”
“臭不要脸！”
“这就是咱爹说的得寸进尺。”
“懂！还想咱们家给他们当奴才呢。再敢瞎比比，我去告她！”
……
那边，关有寿送走串门的邻居们，站在门口徘徊，时不时地遥望着老院的方向，想想又慢慢往前走几步。
叶秀荷打着哈欠一出来见状也没开口阻止，自家俩孩子去了有一会儿，就是老人拉住说几句好听话也该回来。
毛道上关平安拉住气鼓鼓的关天佑，“哥哥，要不我明儿出去一趟，半路上揍那三个兔崽子一顿？”
“白天不行！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三个，他们一落单，咱们抓住一个就揍，揍的时候不要吭声。”
“在屯里不能揍人，太爷爷会猜出来。”
小天佑顿时哑然。太爷爷说过学武之人要济困驱邪扶正，莫争高低短长，更不能好勇斗狠。
“嘿嘿，不气啦。咱回去找爹告状！”
小天佑被妹妹一拉，顺着她的力道就行前走，琢磨着明儿还得再找他的小伙伴马大夫小孙子一块玩儿。
他上回说了是啥草药能拉肚子又拉不死人？
“哥，爹来了。”
小天佑精神一震，瘪了瘪小嘴儿，拉起妹妹就跑，“爹~”
来了，来了……关平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咋了？”
“我哥哥气坏了。”
关有寿脸色一沉，“谁欺负你们？”
“我大娘，她看不上雨衣，还说我娘没给我奶鸡蛋，让我们回家跟我娘说一声，快点送过去。”
马拉个巴子！
“爹，我大娘在说，我奶也不吭声。”
他就说他媳妇尽瞎折腾，给糕点已经够档次，还非得给雨衣！（你确定不是你卖拐惹的祸？）
“我哥哥可生气了，说她想咱一家子给她当奴才，吓唬她要去告她，我奶朝我俩甩眼刀子。”
“说得好！咋不把东西拿回来？”
关平安连连摇头，“我可不敢！”
“怕啥？有理就得闹，闹了爹给你们撑着。”关有寿牵过一对儿子，“算了，反正也只有这一次。”
“为啥呀？”
“瞧着吧，回头你爷又该把雨衣给他大孙子上学用。这样也好，以后有人说啥，咱也有话可说。”
懂！
我又不是孝敬你大孙子，既然你都不稀罕，以后我也省了。
她爹就料准了结果？
可这话却让小天佑怒了：“凭啥？他们敢穿，我揍死他们。”
关有寿捏了捏儿子的小手，“不能揍，揍了你就输了。你还得在外头羡慕他们得宠，懂不懂？”
小天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关有寿笑了笑。多的还得孩子悟，如今在自己身边还能一点一点指出来，可将来出去上学呢？
“爹，要让我娘去送鸡蛋吗？”
坏丫头！关有寿顿时失笑，“说！干啥不说！你娘正好说鸡蛋吃不完，让她去送，多送点！”
关平安再也憋不住，跟着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