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王敏安脸上蓦然间失去血色，苍白苍白的，浑身微微在打冷颤。
院长视线往她那边瞄了瞄，眸光惊疑不定，举起拳头抵着唇畔，重重的咳了两声：“小姐，我有点事要单独跟你说。”
余晚点头，抬脚才走了一步。
衣角突然被拽住。
“余、余姐……”王敏安有些不安。
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余晚皱紧眉头，想到上次让黄三去查王敏安的情况，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她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站直身体，周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
王家人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事？
王敏安抖得更厉害了，两根手指却坚持不懈的捏着她的衣角，因为太过用力而泛了白。
余晚瞥了那两根手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到这一幕，院长更加坚信眼前的小姑娘正在深受迫害。他纠结了一瞬，在良心与工作二者间天平最终倾向于前者，顶着极大的压力在网上随便搜索了一篇帖子，转发给余晚。
【XX中学校园恶性霸凌案件终审，判处李某某、张某某有期徒刑……】
“……”
余晚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余老头上哪里招来的人，一个个怎么都是戏精？
叮！
手机再次震动。
【世华院长：小姐，遵纪守法，争做社会主义接班人。】
【世华院长：笑脸JPG.】
隔着屏幕都透出来一股语重心长。
“……”
余晚看着那个微笑脸表情包，再抬起头看到院长僵硬地扯着嘴角讨好地冲着自己笑的模样，精致的眉眼微挑起。隐忍许多，话语中还是能听得出来讥嘲：“我认识一些人，给院长重新介绍份工作吧。您想象力挺丰富的，不去当编剧简直埋没人才了。”
院长顿了顿，随即朗笑出声：“是吗？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笑着笑着，忽然间觉得有些冷场，凉飕飕的，也终于意识过来自己误会了什么。他尴尬的补救道：“小姐您上23层休息下，我马上带这位……”
院长停下来，看向余晚，带着征询。
余晚言简意赅：“姓王。”没打算透露出王敏安的真实身份。
“……这位王小姐去做体检。”院长侧头凝视着局促不安的王敏安，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王小姐请跟我来，体检很快的，最多半小时就能全部做完。”他也有个女儿，和王敏安差不多大的年纪，看到她面黄肌肉影响不良的模样，心脏酸胀得难受。
“我我我不想去。”王敏安额间冒了些小汗，拳头拽得紧紧的。她猜得到余晚的打算，给自己体检后才能针对性的调理身体，或者还会帮她跟王家讨个公道。她心里非常感激，但一想到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生理上涌出极其强烈的排斥与恐惧感。
最重要的是，冥冥之中她无比坚信就算拒绝，余晚不会生气，也不会再强迫自己。
果然。
余晚深深的看了她几眼，颔首：“好。”
她侧脸对院长说道：“抱歉耽搁您的时间，我们不做检查了。今天的事情，还希望您能保密。”
院长道：“好的，我明白。”
两人出了医院，温暖的阳光笼罩在身上，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王敏安觉得四肢百骸在一点点回暖。她偏过头看向余晚，对方帽檐压得低低的，下颌莹白。
“谢谢。”王敏安语气真诚，眼睛里漾满了笑意。谢谢你尊重我，没有究根问底的问我拒绝的理由。
余晚忽的停下脚步，颇不自在的开口：“对不起，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就擅作主张来医院。”
她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心里清楚自己其实是有一些性格缺陷的。
当年肖苓离一走了之后，余老头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她每日每夜都害怕、胆怯、绝望、担忧，却不敢表达出口，害怕也被他丢弃。只是默默的学会打扫卫生、洗碗、甚至做饭，努力表现自己，减轻他的负担，导致后来差点陷入了自闭。
等长大后，她养成如今的性子。尽管关心别人，别扭的难于启齿，或者说害怕被拒绝，于是直接付诸于行动，有时候无形中反而会伤害到对方。
今日的事情再次让她深刻自省。
或许。
她应该努力尝试着改变。
……也试着慢慢放下过去的事情。
王敏安怔在了原地，神情中有些不敢置信。震惊是因为在她看来，余晚骄傲如斯，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更别说道歉了。
“没关系的。”她摆摆手，认真的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自从我妈走了后，余姐你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心我、对我伸出援手的人，我很感激。”
第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爸二婚的宴会上，原配去世，小三带着女儿上位，她受尽豪门圈的冷眼和嘲讽，那时候是余晚站出来把那伙人赶走的。
后来在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敢捉弄欺负她，就算是王敏琳也不敢有太多小动作。
余晚，是她生命中出现的一道曙光。
“……被我强行拉来医院还感激我，真是蠢死了。”余晚撇过脸，拉开车门：“上车，去吃午饭。”
王敏安不小心看到她红红的耳尖，忍不住低笑出声。
原来余姐这么可爱又容易害羞。
-
午饭结束后，余晚将王敏安送到了书店。
王敏安正在解安全带，徒然听到余晚说道：“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似乎是难为情，她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这是给你这一年做笔记的报酬。”
王敏安心中微动。
做笔记是她一厢情愿的事情，余晚从来都没收下。明明就是担心她会被那对母女欺负，偏偏找了这样一个借口……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词：傲娇！
王敏安忍着笑点头道：“好的。”
回应她的是一个带着鼻音的轻哼。
余晚戴上墨镜，发动引擎。
眼看着跑车远远离开视线，王敏安眼底闪烁起微光，手指蠢蠢欲动。她转身进了书店，找到个角落盘腿坐着，从书包里拿出iPad，开始勾勾画画。
不多时，一个漫画形象跃然于纸上。
眉眼如画，如蜜桃一般粉嫩唇瓣总是微微翘起，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慵懒的斜靠着墙壁，斜睨过来的眼睛潋滟着微光，似乎能将人的心脏从胸腔里勾出来。
明艳，嚣张，和某人的形象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