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白衬衫下，青年的喉结下意识打的往下微咽，即便上面上依旧是一副面瘫般的不近人情，可语气里却或多或少带了些不自然。
“09，把衣服穿好。”
尽管他自认为自己态度看上去很肃穆，但以拳抵唇的姿态却宣誓了并不平静甚至有些凌乱的内心。
谢春风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扣着衣服扣子，这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直接就这么穿在身上多少让她有些难为情。
但，在谢春风的潜意识里神明便是无欲无求的，穿不穿衣服这种事在他看来或许都一视同仁，不过既然她现在扮演的身份是09，那么是否可以趁机接近遗光大人？
想到这里，谢春风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这白大褂长度几乎到她膝盖，袖子也长长的耷拉下来一截，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小柔弱。
“遗光大人。”
她如此轻唤着他的名字，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她身上并无体温，但柔软身段的质感却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的穿搭。
他指尖微动，甚至不用触碰也能想象的抚上去时该是怎样细腻。
喉咙有些发干，理智开始崩塌，他暗自深呼吸抬指按压着鼻梁才勉强找回些清醒的思绪：“松手，先跟我出去。”
机器人是没有性别的，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么离谱的存在，但既然09选择当女孩子，他总不可能把这样的她就丢在这里。
想了想，偌大的Gs基地也没什么地方储藏机器人，仓库里那些都是落了灰的钢铁物件，无论遗光怎么想也觉得把她放进去有些不妥。
思前想后，他还是妥协：“走吧。”
先回他的休息室房间。
——
遗光万分确定，一个虚拟程序是不可能存在性别的，更何况他还没有启动那台打印机09便已经自己出来。
这是否说明她的力量与权限远远大于普通机器人，很有可能压制那批叛乱机器人的生机就在她身上呢？
若是说出来，她恐怕是目前Gs唯一的希望了。
而这“唯一的希望”，此刻却怯怯的坚持揪着他衣袖口的一粒扣子，怎么也不肯松开，浑身上下都透着人类少女天真的懵懂。
好在他休息室离资料室并不远，Gs内部安保很严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等他将谢春风带入休息室并关上门那一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没有灯，微弱的光线从窗口浸透而入，将她披散的细软墨发镀上一层绮丽的金色。她就像是个正常的少女人类一般，丝毫看不出机械体的僵硬感。
遗光蹙眉，顷刻间竟有些无措。
一般来说，机器人的指令系统芯片都在手腕的位置，09的应该也是吧？
想到这里，遗光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俯身低敛着眉眼，开始试图卷起她那多长的衣袖。而谢春风全程乖巧不动，看着就像是瓷娃娃一般。
不是她不想动，也不是她不想一口气解释完。
可她现在的人设是一个虚拟AI机器人，被人设所限制，她能发出声音的词语有限，就连动作也比正常人要迟缓。
无论她想说什么，喉咙都会像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般喑哑，唯独“遗光大人”这四个字是她目前唯一能掌握能发出声音的词语。
“果然在这……”
瞥见她手腕上那一块如同电子屏幕般的芯片，遗光暂时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证明09的确是个机器人。
他正欲将衣袖再往上卷起一些，眉心却倏然紧蹙。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臂，从手腕往上几乎全是各类新伤旧伤的疤痕，暗红色的伤交相叠加，渗出大量的血红，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一个机器人……
怎么可能会受伤，跟流血……？！
遗光松开手，下意识往后倒退几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静默伫立在原地低着头，看上去十分乖巧温顺的少女。
“09？”
听见他的声音，谢春风耳朵尖尖竖起，仰起白净的脸笑着露出脸颊侧两个浅浅的梨涡。
“遗光大人。”
即便是无法言语，即便她现在连个人类都算不上，但只要还拥有着呼唤他名字的权利，谢春风便觉得活着是一件无以言语般美好的事。
能再见到他，被他注视着，即便眼前的神明丝毫没有对她存在过的记忆，就像是陌生人一般，但即便是如此……
她眉眼间的笑带着莫名的哀意，仿佛下一秒那双澄澈的桃花眼就会落下眼泪一般。
尽管，遗光十分清楚虚拟程序并不会拥有感情，也无法落泪。
她只是由数据构成的人工智能罢了。
可，为什么被她这样凝望着，他竟然会觉得心脏处泛起细密的隐痛，就像是曾经这样被她呼唤过千万遍那般。
清心薄情了二十多年的遗光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那种心悸的微妙，理智时刻警告着他，不要对任何机械生物产生半分感情以及善良。
城外那批叛乱暴动的、随时可能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机器人就是最好的警示。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遗光微微侧过脸，轮廓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凉薄冷淡，语气生冷。
“过会儿会有人送衣服过来，至于那些伤…我想机器人应该是不会流血的，应该是你身体里的bug，今后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说完这些些，青年抬腕看了一眼表，决绝打开门再从外反锁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黑暗里。
“遗光大人……”
她欲追出去，纤细的指节只触碰上冰冷的门，千言万语如同哽在喉间一般，无论再如何沉重的思念与爱意也无法传达，无法宣之于口。
现在最为一个机器人的她是没有人权的。
所以即便被留在这里，被丢下，也只是稍微有些失落吧……
蜷缩在单人沙发上，谢春风弓着腿而坐双手抱紧了膝盖，无助的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只要是这样嗅着衣服上那来自他身上浅淡的兰草香气，内心的孤独与恐惧感就能被驱逐。她指节收紧，毫无光泽的眼泛起泪光。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遗光大人从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