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弗丽嘉的脸色苍白。
哪怕范围是在九大神国神域内，连接万物的誓言也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弓箭、刀剑、戟戈、锤斧、钺钩、棍枪等等，所有的武器都不能加身于巴德尔。
金铁、木石、毒草、猛兽、飞禽、昆虫等等，所有的生灵及无生命的物什都不能伤害巴德尔。
天边窜来一道道纯白色的灵光，汇入到天后的王冠中。
那是万物对天后发下的誓言。
每一道白光，都让弗丽嘉身躯一颤，王冠上的宝石也黯淡一分。
她咬牙坚持着，这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护。
大颗汗珠从弗丽嘉的脸庞上滚落，本来青春姣好的面容上渐渐生出了皱纹！
神明是不老的。
如果形体容貌上出现了什么大的改变，那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神明的尊荣代表着“神性”的高高在上，容不得亵渎，哪怕是时间，也不能刻上痕迹。
神明直到陨落，都会保持着原貌，这是独属于神明的体面。
可是巴德尔望着母亲微白的鬓角、眼旁的鱼尾纹，揪心不已。
这说明天后的神性已损！
“够了！够了！已经够了！”
巴德尔痛哭，从床榻挣扎跌落，扯住母亲的衣角。
“母亲！不要再为我损耗‘神性’了！”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对！它仅仅是梦！不值、不值得啊！”
阳光英俊的巴德尔此时哪里还有一点光明之神的模样，眼泪鼻涕糊住了他俊朗的面容，涕泗横流，看上去狼狈、痛苦。
本来看上去像是个二八少女的天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几个呼吸，像是老了二十多岁，变成一个慈祥的妇人。
弗丽嘉蹲下，轻轻搂住儿子，皱皮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巴德尔的后背。
温声道：“巴德尔，不要为我悲伤。神明与凡人不同，预知梦代表着即将降临的未来。”
“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作为母亲，又怎么能眼看着儿子步入死亡而无动于衷呢？”
天后笑得舒心：“我是神明，是天后，一点点损伤并不会影响什么。”
“只要再坚持一下……还有最后一个誓言，我在等檞寄生的誓言……”
“这样……神域内就没有可以伤害你的东西了……我苦命的孩子……”
天后越说越吃力，苍白的脸上闪过痛色，眉头轻蹙。
持续地缔结誓言，已经让弗丽嘉也生受不住。
巴德尔听到母亲声音的颤抖，仰起头，大为心痛，拉住母亲的手。
“够了，母亲……只是区区檞寄生而已，它是那么弱小，那么无关紧要……”
“它生在宫殿前，每天迎接众神，又怎么会伤害我呢？”
巴德尔苦劝母亲，希望减轻她的痛苦。
弗丽嘉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快要撑不住了，可是对儿子的担忧让她不甘心半途而废。
“咳咳……”
弗丽嘉开始咳嗽，巴德尔眼见母亲的白发越发增多，心一横，手上亮起光明神力。
“巴德尔，你……”
弗丽嘉捂住嘴咳嗽，相当震惊儿子的举动。
嗖！
最后一道白光穿梭而来！
却被巴德尔的光明神力挡了回去！
白光停顿了片刻，隐隐含有一丝幽紫的颜色，随即倒飞而归。
“巴德尔！”
弗丽嘉气急，明明再坚持一下就能万无一失，巴德尔却自己拒绝了最后檞寄生的誓言。
巴德尔一脸愧疚，低声道：“我不能再看着母亲受苦了……”
“你！”
弗丽嘉急火攻心，疲累交加，竟是气晕了过去。
“母亲！”巴德尔大惊。
……
时隔不久的宴会，让阿斯加德众神很是不解。
“最近是不是开的宴会多了些？又有什么喜事或者贵客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宴会难道不是开心的事吗？”
“说的也是，反正漫长的生命，我们也要找点乐子嘛！”
众神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以他们的寿命来说，计时单位都是以“年”来算的，即便是好友之间，拜访的频率也是几年一次，这已经算是亲近的了。
像现在这样时隔几天又聚集在一起，对他们来说也是挺新奇的体验。
就好像刚结束一场舞会，眼睛一眨，下一场酒宴就开始了。
“各位！”天后款款而出，带着和煦的笑容，“感谢你们应邀前来我的宴会。”
众神连呼“不敢”、“天后客气了”之类的客气话，以示对天后的尊敬。
即使弗丽嘉掩饰了一番，可众神各个都眼力惊人，都发现了天后浓黑秀发中的白丝和浅浅的皱纹。
弗丽嘉到底没能恢复过来。
众神震惊！
“天后……您？！”
“天呐！那是白发和皱纹？！”
“天后您发生了什么？”
“太可怕了！难道天后神体有恙？”
对于容颜不老的神明来说，衰老是极为可怕的事情，那代表着神火将熄，黄昏落幕！
众神疑惑、惊恐、神色莫名，女神们更是吃惊地捂住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神明中只有洛基躲在暗处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天后施施然捋了捋发丝，大大方方露出斑驳的鬓角，笑道：“各位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小小的损耗而已。今天请各位来，是要让诸位见证一场誓言的验证。”
天后拉过身后愧疚不已的巴德尔，拍了拍他佝偻的背，温和道：“光明之神的噩梦，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我已让万物都发下誓言，不再伤害巴德尔，你们尽可以验证誓言的约束。”
众神窃窃私语，无论是一脸憔悴的巴德尔，还是天后话语中透露的消息，都让他们惊疑不定。
身为神明，他们最清楚誓言的约束与负担。
“开玩笑的吧？即便是天后，万物的誓言……这也太夸张了吧？！”
“怪不得连天后都有衰老的迹象，这是何等沉重的负担！”
“可是为什么巴德尔也是这样憔悴？”
“会不会是被死亡预兆折磨的？即便是神明，也会畏惧死亡吧……”
众神议论纷纷，却没人真的上前验证。
巴德尔阳光、帅气，待人热情又真诚，在众神中人缘极好，没谁真的想伤害他。
哪怕知道有天后的誓言作担保，也没有哪个神明愿意认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中似乎都有了默契。
随手丢着刀枪棍棒，不带一丝一毫的神力。
果然，任何武器与生灵都自发避让开巴德尔。
天后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众神也都松了口气，宴会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众神的验证更像是走一个过程，大家都真心希望巴德尔能够平安。
角落里的黑暗之神霍德尔，因为双目失明，他还弄不清现场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似乎是哥哥摆脱了死亡的危机。
他由衷地为兄长感到高兴。
洛基却忽然出现在霍德尔身旁，低声笑道：“怎么，霍德尔，你作为弟弟，难道不为兄长平安无事感到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霍德尔磕磕巴巴地开口，他有些不喜欢洛基身上诡计神力传来的味道。
洛基诡谲一笑，手掌一翻，紫黑的神力中包裹着一株檞寄生！
被编织的像是尖锐剑器的檞寄生尖端还隐隐流转着紫黑神力，那正是洛基的神力！
“大家都在验证天后的誓言，以示对巴德尔平安的欣喜，你就不去试试吗？”
霍德尔虽不喜洛基，但是一听这话，觉得也对。
誓言全靠天后一人负担，毕竟太过沉重，如果再加上众神的见证，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霍德尔点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我也会让‘黑暗’见证这个誓言。”
洛基阴险一笑，递上檞寄生。
霍德尔不明所以，接过来就开口道：“哥哥……让我也出一份力吧！”
洛基递过檞寄生就立刻消失在霍德尔身旁。
众神被霍德尔的声音吸引，都扭头看去。
只见霍德尔朝着巴德尔的方向，投去檞寄生！
檞寄生尖锐的前端狠狠朝着巴德尔心口扎去！
众神茫然。
天后惊恐万分：“不！！！”
巴德尔一脸困惑，低头看着自己心脏上扎着的檞寄生！
唯独没有被誓言所阻，深深扎进了他的胸膛！
巴德尔惨然一笑，身体软软向后倒去：“不……不要怪霍德尔……”
还没倒地，巴德尔就气绝！
天后搂住儿子的尸体，悲恸欲绝：“不！！！巴德尔！！！”
众神全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少数反应快的神明，扑向霍德尔！
“你做了什么！”
“该死！他可是你的兄长！”
“你这个阴郁的叛神！！”
姗姗来迟的奥丁，刚进门，就看见霍德尔丢出的檞寄生刺死巴德尔！
惊怒的神王须发尽张！神力蓬发！
抓起手边的酒樽，就泼向霍德尔！
“孽子！！！你怎么敢！怎么敢杀死你的哥哥！！”
蕴含着神王惩罚神力的酒液瞬间变成了毒性极强的紫黑毒酒！
被变故吓懵的霍德尔，茫然转向神王的方向，脸庞立刻被毒酒灼烧！
“啊——”霍德尔发出惨烈的叫声，在地上打滚哀嚎。
神王奥丁震怒狂吼：“我要你日日夜夜承受这毒酒的灼烧痛苦！从此沉沦在永夜的折磨中！”
隐匿起来观看着自己“杰作”的洛基，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悄然离开。
“嗬嗬嗬……嘿嘿嘿……哈哈哈！”
“太美妙了！！！”
“光明已死！！黑暗被刑！！”
“乱吧！越乱越好！”
“乱世中，才有我登上至尊神位的机会！！！哈哈哈！！！”
“什么‘光明’、什么‘雷霆’！众神都是些蠢笨的家伙！只有‘诡计’才能成功！”
“只有我洛基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