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罗长老将一个复杂且特别法诀打入倚卿的眉心，“放缓呼吸，莫要抵抗我的力量。接下来摒弃杂念，除非我问，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法阵是单向隔绝的。
里面的人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确保是身处在一个绝对安静，且不会受打扰的环境中。
但外面的人能看见，也能听见里面的一切。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戚让。
——修的是何道术？
——剑道。
前两个问题是为了验证接受[问心]之人，是否能够正常回答问题。
也算是基础的验证身份方式，防止有其他擅长变幻的妖物，取代别人的身份。
现在看来，一切正常。
罗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阿妄却面色古怪地看了正双眸紧闭的倚卿一眼。
然后，他不再像之前一般戒备警惕，反倒寻了个舒服的空地趴了下来。
于众人而言，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今天的关键。
——你可是故意打伤你五师弟的？
——只是给了他一点小教训而已。
——为何要动手？
——身为师弟，不敬师姐；身为同门，独善其身。对我身受重伤视而不见，却还要逼我再回魔窟。我心中不忿，又恐他不改心性，将坠魔道，便施以小惩大诫。
——你的狗是从何而来？
——苍溪岭，红背节蛛洞穴中，他救我一命。我欲报恩，就将他带回。
——那狗咬伤你四师弟，可是你指使的？
——不是。
这些和她先前说的都能对上。
阿妄百无聊赖的扫了扫自己的尾巴。
直到他听见罗长老问——那狗为什么要咬你四师弟？
阿妄猛然抬头。
这个问题有坑！
这些问题他们先前都问过。
前面几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前后一致，才能证明她没有说谎。
唯独这个问题，她不能和先前清醒时的答案一样。
因为当时她回答的是自己的猜测。
那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正常会有的推测。
但现在他们要的是准确的答案。
若她说出的答案依旧是个人的猜测，那就证明[问心]并未施展成功，她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以上所有的答案就做不得数了。
若她说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也不行。
因为她刚刚才回答过这不是她指使的。
不是她的命令，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一只“狗”咬人的原因呢？
那此刻唯一能让她通过考验的答案就是——
“我不知道。”
阿妄脑海才浮现出这四个字，就听见倚卿这样回答。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坑。
还好还好……
——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曾残害过同门？
——不曾。
罗长老将手从倚卿的眉心收回，“恭喜你成功通过考验。”
他唇瓣含笑，等待着倚卿睁眼，再说上一句“一切很顺利”。
可他等了许久，只见着那眼珠在眼皮底下疯狂转动，可那眼眸却始终没有睁开。
她就像是被困在了深深的梦魇之中，明明自己想要醒来，却始终醒不来。
罗长老脸上的笑消失了，“戚让？”
其他弟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戚让师姐还不睁开眼睛？我先前误会了她，还想等下亲口同她道歉呢。”
“罗长老的脸色忽然变得好难看，不会是[问心]出了什么变故吧？”
“可这[问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会有意外？”
众人议论纷纷。
阿妄猛然抬起头，下意识往先前池思羽所在的方向看去。
站在那里的已经变成另一位脸生的弟子。
不是她。
她已然自食恶果，没了再耍阴招的能力。
也不会是其他人。
不然阵法不能没有异动，他也不会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是[问心]出了问题。
若是早知她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他是绝不可能让她这般胡闹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察觉到戚让的气息极为紊乱，同时她周身的灵力也开始溃散，罗长老急了。
他立刻将自己的灵力传给倚卿。
可没有用。
此刻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漏水的桶，无论他往里面注多少水，这些水都会漏出。
“戚让，稳住心神！”
他也不知道倚卿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她。
这时，一股强大的震荡感传来。
他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法器受到了攻击。
难道有敌袭击？
罗长老拧眉望去，却见被戚让称作为“救命恩狗”的阿妄正疯狂撞击着法阵屏障。
“一只狗怎能触动我的法阵？”怪异的念头才刚升起，又被他甩出脑海，“我在想什么呢，应该是我刚刚耗费了太多灵力，才使法阵没有那么稳固。”
这么想着，他干脆就撤掉了法阵。
阿妄刚想不管不顾地强行破阵，就发现没了这个必要。
他没有任何犹豫，极速朝倚卿冲去，白色的身躯只剩残影。
与此同时，倚卿的境界开始不断下跌。
她的身躯在小幅的摇晃后，就直接向下滑落。
阿妄竭力一冲，恰好用自己的身体当了她的垫子。
一时间千万般情绪在心头翻涌，阿妄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决定，就见一只白嫩纤细的手腕恰是垂落眼前，上面有一只他无比熟悉的镯子。
“……”
懂了。
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人在装晕，境界下跌是她借了自己送的这只镯子的力量，故意伪装的假象。
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包括自己。
她可真是有能耐啊！
阿妄原本应该生气的，可在知晓她一切安好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顷刻间消散。
此刻，唇角更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没事就好。
直到这一刻，阿妄才真正明白她的打算。
她先前说自己想摆烂，可作为宗门年轻一代的天骄，她身上承载着太多期望与责任。
宗门里的师长不会允许她突然撂挑子不干。
摆烂会引起的斥责只是开胃菜，谁知道后面他们会不会用更恶心的手段控制她，威胁她，又或是伤害她。
可若是她“不小心”身受重伤，又因“意外”境界下跌，道心受损，那她就是受害者。
那群人就算再高高在上，打着再冠冕堂皇的旗帜，也无法对一个受害者太过苛责。
而天骄陨落，势必会使宗门年轻一代的整体实力下降。
要知道宗门和宗门之间也是存在比较的。
看来有人要发愁喽！
真是活该。
谁让他们对上辈子对戚让被挖骨一事袖手旁观的。
可别说没参与就是无辜。
这话被弱者用着，还能狡辩三分，说上一句不知情。
可修为越高，对周围的感知力越强。
像宗主长老等人怎么可能对此事不知。
他们只是默许。
而默许便是纵容，纵容便是从犯。
他们都不无辜。
更可笑的是戚让甚至不用做什么报复的事，她只要停止对宗门做贡献，自然有人方寸大乱。
瞧！陈、罗两位长老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远处还有好几团强劲的气息在逼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修为怎么跌了这么多，这、这还能恢复吗？”
“真是胡闹！她犯倔，你们就不能拦着一点吗？年轻人冲动，你们也冲动，你们不会以为自己今年才十八岁吧？”
“这执法堂长老你们要是当不好，那就让给能当好的人来！”
“你们最近是不是出门没注意，被猪绊倒过，和猪换了个脑袋？不然我真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来人张嘴就开始训斥，执法堂的两位长老辩驳了几句，但对方攻击力实在太强，他们很快就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