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不可思议的目光，紧紧盯着，宛若暗夜里盛开幽兰的苏小小，声音里带着一丝颤动，“你知道我的身份？”
苏小小点点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晏宁苦笑道：“你把我骗的好惨，我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哦，男人生来不就喜欢被女人骗吗？”
荆嗣摸了摸鼻子，“这个话题，晏宁最有发言权。”
苏小小看了一眼周芊芊，虽然年幼，但是已可想象长大后的绝世姿容，叹了口气，“女人若不像给男人骗，那就只有骗男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晏宁道：“骗这个词太生硬，不如换成爱。”
苏小小横了晏宁一眼，媚态生波，“你想知道些什么？”
晏宁道：“你跟严续有联系？”
苏小小眼中露出惊诧之色，“你倒不笨。”
晏宁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了，我的确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一些，要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苏小小道：“可惜，你还是被我利用了。”
苏小小的姿态，就像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女孩，一门心思想要找人炫耀。
晏宁道：“我很荣幸我是一个有用的人。闲来无事，可否让我知道谁才是幕后的那个卧底。”
苏小小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严续有联系的？”
晏宁道：“这不难猜，如果不是严续，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来自宋国。还有，我知道，严续在之前几乎每次文会都会参加。最关键的一点，严续跟宋国某些人有联系，他知道我的身份，他在利用我，还想除掉我。”
“如果不是严续贵为宰相，我几乎断定，他就是那个前朝卧底了。”
“可惜，还有你的存在。毫无疑问，你和严续是合作关系，但彼此的利益诉求并不相同。你让我去杀李璟，无疑是把严续卖了，等待严续的下场肯定很惨。”
苏小小问道：“你是探事司的人？”
晏宁道：“算是吧。”
苏小小道：“你想不想听我讲一个故事？”
晏宁道：“洗耳恭听。”
苏小小道：“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反正我也要离开了，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从前有一个王朝，到了第二代君主手里，但权柄都被一个大臣把持。那个君主有一个小孙女，从小天真可爱，被视为掌上明珠。后来，大臣发动政变，杀死君主，自己当了皇帝，还把前朝皇室杀戮一空。”
“那个小女孩，在一群忠心的仆人保护下，逃了出来。后来，她长大了，来到仇人的都城，伺机报仇。”
“她发现，她从小练习的武艺并不能敌的过千军万马。她又发现，美丽也是一种武器，一种致命的武器。于是，她开始利用这种武器，她结识了很多人，虚以为蛇的游走在权贵之间。”
“她从没让人家见过她的模样，这反而更加使得她受到众人的追捧和尊重。有一天，北方的一个强国来了一个人找她，那个国家虽然强大，但是仍旧很难击败她仇人的国家。”
“她成了内应，利用人脉关系，左右逢源，了解到许多内幕。她从北方得到了许多钱，她生活优渥，但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后来，北方的国家利用得到的情报，数次南侵，获得了大胜。可是，她杀死仇人的信念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周芊芊捏住晏宁的大手，手心沁凉，听着听着，眼泪禁不住大颗大颗掉落。跟水晶粒似的，衬的嫩颊雪白。
晏宁很自然的，伸手揽住周芊芊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晏宁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有关穷书生邂逅美丽小姐的故事，是有人在无意间看到北面来人进入还书阁。”
苏小小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似的，看不见面纱覆盖下的神情，一双眼睛平淡澄澈，看不出一丝波澜。
苏小小点了点头，“没错，是被人无意间看到过。我就编出了这个故事，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是虚构的，反而不会去追究事情的真实性。”
“果然如此，我可不可以再帮你把故事完善一下。”晏宁看着对方的眼睛，目光里有着怜惜。
苏小小敛衽一礼，“请便。”
晏宁道：“故事中的小女孩，曾经是南吴国的公主，杨行密的曾孙女。对于谋朝篡位的徐家人，深恶痛绝，她只恨不能为男儿身，复兴大业。身为女子，她也要让徐家人复出代价。”
——南唐的李，是穿凿附会，由徐改姓而来。
苏小小扭过头去，晏宁清楚的看到，昏暗光线中，那有若清泉映雪的泪光。
苏小小忽然问晏宁：“她今年已经十八岁，唤作别的女子，早就相夫教子，儿女成群。但是，她为了复仇，至今没有成亲。你说，她承担了家国仇恨，到底值不值得？”
晏宁道：“值不值得我不知道，却把我害苦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一个笨蛋，那个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足矣自傲了。”
苏小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润，“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尽可以问我。我本无意伤害你，只是你出现的时机太巧，让我忍不住动起了冒险一搏的念头。”
晏宁道：“严续。”
苏小小道：“严续是个老狐狸，他总是能考虑到长远的打算。一开始，只是借着他打听些情报，后来，他竟自己与宋国内部联系。也不算投诚，只是初步接触，在金陵，真正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不敢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若出了事，宋国方面，肯定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来。我们算是分属不同，在大事上保持默契，彼此互不信任。”
“你是宋国探子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包括我给你讲的那个有隐喻的财主私生子的故事。你一定想不到，作为一个打算向宋国暗通款曲的人，他竟然要求我出手杀你。”
晏宁背脊冒出一股寒气，瞳孔瞬间收缩，有一种被人从后背捅刀的感觉。
严续与他没有利益纠葛，他要杀他，只可能是他背后的人要杀他。
这个人，来自宋朝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