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
在经历过今天第三次心塞后，公主殿下迟钝地反应过来，立马把那张纸背对着她扣下了。
脸有点红。
心跳还有点点快。
本公主极其需要缓缓。
凤九这么想着，把头埋到了胳膊肘里面，趴着桌子上。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太敢对淮鸢说重话。
淮鸢家境和经历都太过特殊，她实在是怕一个拒绝过去就能毁了他，平常人也就算了，她也没那么多善心，可是淮鸢不一样。
凤九是打心眼里把淮鸢当亲人和至交的。
不管是当初看见他被一群男人拽下戏台妄图羞辱还是看到他被杀手追杀性命垂危时，凤九都没有想过袖手旁观。
听起来像是在怜悯，其实不然。淮鸢其人，坚韧而又孤执，在凤九眼里，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人似乎没有向任何事情低过头。他就像是悬崖峭壁上缠绕巨柏而生的带着荆棘的藤蔓，妖娆而又迷人，却手握可以割杀一切窥视目光的利刃。
曾经凤九问过淮鸢，问他为什么改了原本的名字。
他原本不叫这名，可是在与凤九相遇不久就换了名字。
“想换种生活。”
一瞬间又回到当年，那人这么回答，瑰丽如钻石魅惑如狐妖的面孔露出几丝孩子笑来，好像茫茫大雪洗涤了浸满鲜血与罪恶的彼岸花，露出它原本鲜艳单纯的热烈。
“但是这名字不好。”凤九逗着桌子上“吱吱”叫的紫貂，抬眼看了那站在窗边的少年一眼。
“怎么说？”他问。
“淮鸢淮鸢，淮为水，鸢为鹰，鹰只有在山间草原才能高高飞起，自由自在且食物充足，而那待在水边的鹰，不就相当于被卸了利爪吗？”
“大人有理，但我觉得还好。”
少年转身，逆光站着，一身华丽的殷红戏服，脸上的淡妆还没有卸去，更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他与凤九对视，眼里透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坚定，声音也低柔的，缓缓流入凤九的耳中：
“水边的鹰，虽有利爪和野性，但也不少温柔与耐性，很会讨人喜欢，不是吗？”
凤九明显顿了下，手中的吃食在不留神间被紫貂眼疾爪快地抢了去。
凤九没有管，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是低了头，问了其他的：
“那你以后，还唱戏吗？”
“唱。”
少年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凤九疑惑了一瞬，“你不是说过你并不喜欢唱戏吗？”
“嗯，以前是迫于生计，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现在又为什么……”
“大人不是说好听吗？”
那个站在她面前，已经改名“淮鸢”的名角打断她的话，朝她轻轻一笑，宛若盛进杯光的海上清辉与圆月，想来历代戏里最让世人惊羡的桥段也不过如此。
“既然您爱听，那淮鸢以后，也会爱唱。”
他这样说。
终是怀揣着一颗炽烈顽心走向了对他来说最为宽容的刑场。
无须度量彷徨，
哪怕极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