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看热闹的人都从封鹤眠的话中听出点什么。
体面身份，涂春楼。
仲启阳咂舌，好嘛，皇家两兄弟喜欢的女子一个塞一个的奇？
可说实话，一个青楼女子得闲王如此爱重，仲启阳也没听出闲王还有何处不好。
光是空置王府后院一点，仲启阳也觉得闲王是条汉子！
“我其实很想问，你喜欢苏姐姐什么呢？”
连央不解的问道，封鹤眠没有在回忆中深陷太久。
这一回倒是坦诚。
“起初，大约是见色起意。”
提起初见，封鹤眠竟似有些不好意思。
那年他十八，被一群逢迎的纨绔拉着见世面。
未名湖畔歌声悠悠，舞姿翩然，每一艘画舫上都有各大青楼的头牌。
立在岸边，杨柳树下，封鹤眠一眼就看见了最华丽的那座画舫前端，怀抱琵琶，美眸流转的苏丹娘。
那时她已是京中名声大噪的桂娘子。
不仅色艺双绝，人又知情识趣，不曾见过软玉温香的封鹤眠，轻易就陷在了苏丹娘的柔情中。
可他名声极佳，是京中人人称道的玉郎。
和花魁娘子沾染，实在不妥。
又顾忌宫中太后，封鹤眠很是逼迫自己与苏丹娘断了来往。
若就此了解，或许，如今他也顺从了太后，娶了哪家名门贵女。
可偏偏在他心有挂牵时，又见到了苏丹娘。
苏丹娘穿着素衣，在人群中穿梭，不是画舫暖阁中，永远温软的笑意，而是如寻常女子般，轻松舒然的模样。
初见封鹤眠醉于声色犬马中，最浓郁的一抹香。
此后，封鹤眠沉沦在闹市街口最恬然的笑。
回想那年，封鹤眠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在他想来，那是他和苏丹娘最美好的时光。
连央无情的打破了他觉得的美好。
“你既然见过苏姐姐褪去钗环，在人群街口惬意的模样，又为何没有一丝愧疚，自从被你用爱她束缚，她可还有那样的机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如惊雷狠狠劈落，劈的封鹤眠愣怔失魂。
他想争辩，他是为了丹娘好，他......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在乎你，是你自己总觉得自己了不得，为什么要苏姐姐接受新的身份？体面？可在你没有出现之前，苏姐姐一个弱女子，只能依仗你所谓的不体面活下来。
你说见色起意，多么轻飘飘，你又想过，苏姐姐是受了多少苦，才能以那样的姿态惊艳众人？叫你见色起意？
你本该保护她，怜惜她的不易，可你看不起她，又要用你虚伪的爱捆住她，真不知道你从前总看不起我什么，你又有那点儿值得人看得起？”
连央早就想说，封鹤眠每每看她都带着轻蔑。
后来她站在封九妄身边，封九妄没意见，他倒是鼻孔朝天的很多不满。
深究下来，他又有什么好？
封鹤眠被连央骂的哑口无言，就连方才觉得闲王没问题的仲启阳也沉默下来。
仔细想，封鹤眠的爱，当真不是在感动自己吗？
站在苏丹娘的角度，好似全是束缚。
她甚至不如从前做花魁娘子时风光，至少那些人不会一边说着喜欢她，一边又要嫌她不体面。
封九妄冷眼看着封鹤眠失神吗，淡淡丢下一句，
“丢人。”
并非是因为无条件的为连央撑腰，而是就他查到的资料看，那位苏丹娘也称得上一句奇女子。
自小生活在花楼，即便琴棋书画都是为了献媚，她依旧学的认真。
尤其画技自有风骨，并非泛泛之辈。
桂娘子的美称也是出自一位大儒之口，蟾宫折桂，惋惜她身为女子，怜她无辜落风尘，却敬她淡然从容，不怯不卑。
真要论起，封鹤眠这个自认爱她之人，才是最浅薄无知。
浅薄是他只看表面，无知是封九妄觉得，他至今没能看清自己的心。
若他当真那么瞧不上苏丹娘，也做不出七年不娶，空置王府。
可他又万分在意旁人审视，最终将这份纠结的痛苦尽数赋予苏丹娘。
“若她想离开，你不得阻拦。”
看着连央气愤过后面有倦意，封九妄便将她打横抱起，路过封鹤眠时落下这样一句。
连央想看封鹤眠听见封九妄的话是什么表情，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封九妄，你说苏姐姐是没得选才不离开，还是真的喜欢上了封鹤眠呢？”
没有敷衍连央，封九妄细细思索，随后却是摇头。
“不知，我只猜的透你一人。”
连央抿了抿唇，有些羞又有些心虚。
“你，你不怪我，是处心积虑接近你吗？”
有些忐忑，可连央心中不安。
如果封九妄已经知道，当初她和封鹤眠是合起伙的骗他，只为了给她一个走到天子跟前的机会，那封九妄就该明白。
最初，对连央而言，她想要接近的只是天子。
巧合的一点，是封九妄恰好是天子。
连央怕封九妄因此生出隔阂，可将话问出口，连央又有些懊恼。
他说在意，她该如何解释？
怎么解释，都没办法澄清她的“居心不良。”
借着月色，封九妄垂眼看向怀中的连央。
将她纠结，忧虑，心虚的神情看的分明。
在良久的寂静中，封九妄的笑意分外温柔，在连央错愕的表情中，认真的感谢，
“连央，正如你所说，是你勇敢的走到了我面前。”
连央彻底失语，每当她觉得封九妄足够好时，他总能告诉她，不仅如此，他远比她想象的更好。
“封九妄......”
抬眼目视前方，抱着连央的臂膀稳健。
“不曾骗你，甚至，还要夸赞你的勇敢。”
世上没有如果，大景的天子，由始至终，就是他封九妄，没有第二个选项。
连央在迈出那一步时，无论心境如何，所求如何，没人能够否认，没有她的靠近，他们无法相遇。
按部就班的困在皇宫，他一辈子也握不到他的月亮。
“小蒹葭，你的别有用心，与我而言，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