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不笨。
结合这句话和教练的动作，他基本能够猜到为什么瞿南还不上场了。没有给他愣神的时间，仓促的换人过后，比赛还要继续。
比赛的秒针仿若不断奔腾了巨浪，一刻也无法停歇。
但是，秦默却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双腿陷入了泥泞的沼泽那样，怎么也迈不动步伐。
如此简单而直接的信任。
就算瞿南只是在场下坐着，程教练也什么都没说，但无形之中，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们想说的话。
你可以做到。
秦默感受着自己快速跳动的脉搏，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这么说着，每念一次，就坚定一分。
“这个9号怎么回事啊，站着不动了！”场外有观众不满地说，“刚才就是，没什么作用，也不换他下去。现在倒好，是知道自己太没用所以不想打了，站着等他们教练换他下场？”
“就是说啊，都愣好几秒了。”
秦默听不到外界嘈杂的声音，他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向着球框的方向，迈了一步。
紧接着，下一秒，刚刚还在对秦默进行抱怨和不满的观众，全体噤声！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和心跳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凝固了，随后是喷涌而来的激动，脑子犹如一下子炸开一般，不断发出兴奋的颤栗！
一条龙！
江桥最为令人称道的稳定牢固，居然在秦默的攻击下被瞬间瓦解！
从后场带球切入，杀入内线，冲进篮下，晃开一切对手，然后双手重扣！
看似复杂的一切，他完成仅仅用了一瞬间！
而前一刻还在被观众大声欢呼的人乔珀，却好像是被这个霸道快速的进攻打懵了一般，还发愣似地站在那里。
郑骏揉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说：“我没看错吧？这个……真是刚才那个没用的9号？真的没换人？”
其他人虽然没有接他的话，心里却也问出了相同的疑问。
这个人，真的是秦默，那个9号的替补？
“哐当——！！”
篮筐还在摇晃着，秦默看准找落点，用力从上面跳了下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还在无法抑制地震动的双手，虎口隐隐发痛，但是那样真实的痛感，也在向他表明之前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
“我，真的做到了？”
压抑了近一节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吼！！——”他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和全场轰然爆发的叫好连成一片，终于宣泄出了所有的憋闷和绝望。
休息区的长凳上，瞿南轻轻地说：“他做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欣慰和骄傲，这个天赋绝佳的少年，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心扉，瞿南看得出来，秦默有天分和努力，但是对方缺少的，是一颗作为强者的心。
而现在……听到秦默发泄的嘶吼，瞿南的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乔珀还处于发怔的状态，可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心神却微微一震。
一条龙，这个替补来的小前锋，居然完成了一次一条龙的进攻！
但这不是让他心惊的，他真正感到惊诧的，是自己居然没有了阻挡对方的反应！
乔珀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的体能已经到极限了！
高强度的消耗令他的步伐不能再那么轻快，大幅流逝的体力令他的身体跟不上大脑了，所以刚才那一刹那，秦默从他身边晃过时，自己居然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乔珀嘴角上扬了一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不能被对方看出破绽来。
可是就算这样，双方的教练还是在同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把他换下来？”
车行紧锁着眉毛自言自语，就在他犹豫的档口，场上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这让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秦默抿着双唇，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前面在做什么，之前暴扣的兴奋，在看到篮球在对方手中之后，好像忽然就冷却下来了。
是的，比赛还没有结束。
想要拉开比分的方法有很多，造犯规、三分……这些都是。但是要说最效率的，还只有两种：一是抢断，二是对方投篮失误，抢篮板球。
后一种需要看运气，而前一种则要看实力。
秦默来不及多想，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一遍遍回放着瞿南对他说的话：今天的球场，是你的。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拿到球，得分，这是他唯一需要做、也是必须做的事。
“断球？”郑骏发愣地看着场上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9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低身和持球的乔珀擦肩而过，就是那零点几秒的时间，球居然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来解释一下？
“草草草，真的是抢断！？从乔珀手里完成了抢断！？”有人抑制不住地惊呼起来，但是此时没人觉得他有病，因为他们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继一条龙晃过乔珀后，又在乔珀手里完成了一次抢断……”郑骏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难怪四中的教练不把他换掉……虽然不比瞿南，但是，这个9号的表演真的令人热血沸腾啊……”
“还不错吧，凑合。”程燃砸吧着嘴巴，“少年有前途，但是和瞿南比起来，还是不够成熟啊。”
恩……程燃的话的确也没错。
因为秦默再断球之后，直接又来了一个单手扣篮。
感觉自己手指和手掌间传来的疼痛，他并没有想太多，满脑子都是要把自己丢失的分数夺回来，把这场胜利赢回来。
一个球员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对体力的掌控，他其实就不能算完全合格。
不过对一个才16、7岁的少年来说，这也无可厚非。
就算是nba的球星，在遇到裁判不公、球迷辱骂的时候，也未必能够保持12分的清醒，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得到技术犯规和禁赛之类的惩罚了。
车行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换乔珀下场休息，这个9号就又出其不意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赶紧趁机叫了一个暂停来稳定局面。
“对面的9号疯了！”孙骁邱刚走下场，就愤愤地说，“他根本不管我的防守，身体直接压上来扣，这小子吃药了！？”
乔珀喘了口气，也顾不上自己酸痛的双腿，有些歉意地说：“刚才是我失误，那个球不该被断的。”
“是我不好。”车教练说道，“我已经看出你的体力问题了，却没及时把你换下去，乔珀，接下来你先休息吧，第四节中期我再把你换上去。”
“好的，教练。”乔珀点点头没有勉强，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
“我猜的不错的话，接下来四中应该全要换替补了，他们的主力应该也会在第四节后期上场，所以这段时间没有阿珀在，应该也没有关系。”车行沉吟道，“关键还是那个9号，拖住他，我们能赢。”
“那要是拖不住呢？”
“拖不住？”车行笑了笑，但是笑容里却有些阴霾，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拖不住，就输了！”
输？
江桥的一帮球员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头脑发愣了，居然从他们的车教练嘴里听到了“输”这个字！就算是对上十中，车行也从来都是说“尽力一搏”的，怎么现在却提到了“输”这个字。
车行吐出一口气，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快速布置了一下，把这帮小伙子重新赶回了场上。
是啊，什么时候从他的嘴里能听到输这个字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了，但是他可以确定，四中的教练，这一回是打定主意要练兵，要把这个9号放到最后。
对方的教练从一开始就玩起了心理战，然后再是针对他们江桥的乱打……车行再不济，到现在也发现了为什么这个9号现在可以势如破竹般地进行攻击了。
就是因为自己之前下达的那个“全体攻击”的战术！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进攻上面，那么他们最稳妥的阵容就失效了，对方想要进攻，就能容易起码一半！
如果是巧合倒还好，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对方的教练有意识的算计，那么……这个教练就真的太可怕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我们会输吗？”车行的眼底弥漫着一层雾，他幽幽地，轻声自言自语，“因为对方还有那个10号没有上啊……”
“如果我们连这个替补的9号都阻挡不了，那么对上那个10号，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是的，瞿南没有上场。如果说他是为了让秦默放手一搏，为了磨练这个天赋绝佳的少年而放弃了这一场胜利的捷径，那么车行知道，要是不能阻止秦默，就算最后的胜利属于他们江桥，在对方教练和那个10号的眼里，他们，都会是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