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让我们安心去做，不要怕，上天与鬼神都认为吉。”
庄梅鼻子一哼：“真麻烦，做点事情还要问鬼神！不过，想不到太卜是他的人。”
“据说姬绛小的时候跟太卜学过占卜，跟他关系不错。以前可能不会这么明确站在他这边，这一两年，两位公子的矛盾，在我们外人那里还看不出来，但在大夫那里，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周人很守这一套礼啊，事事都要卜卦。”
“我们楚人也卜卦啊，只是跟他们不一样而已。”
“有什么不一样？”
“周人现在占卜都很简单了，我们楚人的反而显得繁琐。”
“为什么呢？”
“据说，几百年前，大家的占卜方法都差不多的，楚人还保留着上古的习惯，他们周人现在简化了，只是扔钱币。你问这干嘛？想学？”
“切，我才不学这个。我也是在街上看人家占卜，觉得好玩。就从来没见你占卜过，你为什么做事之前不占卜一下呢？”
“我做事不喜欢问鬼神，鬼神解不了我的疑惑。”
“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鬼神不同意？”
快到王宫了，庄清四处看了下，轻声说：“有好多事，做也错，不做也错，何必问鬼神？好了，别说了。”
到了宫门口，照例是内侍把他们大夫们的车马引到别处，大夫们去侧殿等着。庄清见到了熊启跟吕不韦，四个人对了下眼色，心照不宣。
熊启见到庄梅，傻呵呵地笑了下，想跟她打招呼，又被她冷若冰霜的脸吓到了。
庄梅见他不住地看自己，怒道：“你看我做什么？”
“嘿嘿嘿——”熊启一阵傻笑。
吕不韦见状赶紧打圆场：“姑娘别误会，我们昨天回去后，不停地说起你，这旷世未闻之事，被我们亲眼见到，难免失态。”
熊启收住笑，说：“等下其他人见到你，怕是比我还失态。”
话没说完，远处一老头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抓住庄梅的手，哑着嗓子嚷嚷：“庄姑娘？庄副使？真的，真的，大家快来，这是活的。”
往后一挥手，哗啦跑过来五六个，都是赶来早朝的大夫。大夫身后还有车御，还有侍从，一下子把庄梅围在垓心，把庄清和熊启他们都挤出去了。
庄梅吓懵了，被一大堆老男人摸手摸肩，哭笑不得，大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干什么呢？”
男人触电一样撒开手，赶紧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失态失态。
庄姑娘活蹦乱跳，完全不像死过一回的人。
脸色还有点憔悴，但已经很不错了。
脸色比上次朝中见到时惨白了点，多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真想不到人死了都能活过来。
……一大堆人叽叽喳喳，后面来的大夫不知出了什么事，也往前挤，差点把庄梅给撞倒。
庄梅见旁边有棵树，心想，我还是跳上树去吧。这树的树干不过一人高，跳上去刚好可以摆脱这些老男人。
跳这么高应该不会吓着这些人吧？
脚往地上一蹬——要换往常，一蹬就上去了。可是，脚只离地两寸就落下来了。庄梅一愣，是不是睡太久了跳不动？用力一蹬，离地一尺而已，又落到原地。
有人见庄梅乱跳，回过神来，知道大家这么围着一个女子实在不合适，忙转身对大伙说：“唉，唉，别挤了，看把人大姑娘挤得一蹦三跳的，大家散开散开了，马上朝会了。”
大家一听，也明白了，这么多男人围着一个漂亮女人，万一被人上下其手，摸到不该摸的地方，那就难看了。赶紧往后退。
大夫们纷纷跟庄梅道歉，散开了些，只站在外面看她，窃窃私语。
庄梅愣在当场。庄清终于走上前来，以为她吓着了，忙说：“没事没事，他们也就少见多怪而已。”
熊启傻傻地一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庄梅拨开庄清的手，闭上眼睛，憋着气，猛地往上一跳，也就跳得二尺高。
熊启跟吕不韦看得莫名其妙，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庄清也没看明白，这又是个什么古怪情况？
此时朝会的钟声已响，大家往宫内走去。庄清来不及细问，拉着她往里走，庄梅忧心忡忡，眉头都拧了起来。
但她走在后面，庄清没看到。
路过宫门时，因为门洞比较黑，庄梅想缩小瞳孔，像猫一样在黑暗中看事物，却发现自己的瞳仁缩小不了！
一般的人是控制不了瞳孔大小的，庄梅拥有这种能力，使她可以在黑夜中如同白昼。可是现在瞳孔不能缩小，她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她想，这肯定与死过一次有关。
是不是因为那次“死亡”，从小伴随的元晶消失掉了，因此，她的这些异常的能力，也消失掉了？
悲伤涌上心头，同时，惶恐也涌上心头。
有一块小石子被踢到门洞墙脚，她想试试自己的隔空取物，把这石子挪一挪。站在那，伸出手，像往常那样施展，结果，那石子纹丝不动。
庄梅有些心慌，再施展了一次，石子还是纹丝不动。
确凿无疑了，自己的这些能力，随着元晶的消失，也消失了。
庄清走出门洞，回头一看，庄梅在门洞里站住不动，忙回去，低声说：“干嘛呢？别失礼。”
这才发现庄梅眼睛里有泪花，忙问：‘怎么了！’
庄梅喉咙里好像塞了东西，想说说不出来。庄清说：“有什么事等下再说，现在怎么能这样？”
庄梅明白，这是朝会，等下还要办大事，天塌下来也得放一边去。把眼泪一抹，跟庄清走了进去。
朝仪行毕，重臣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其他人在下面站好。庄清看到御展还在位置上，并没有辞职。
周公一眼就看到了庄梅，兴奋得坐不住，不等大夫们奏事，就请庄梅出列。
“庄副使，你真活过来了？”他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一边赞叹一边摇头，“这真是神奇啊！”
御展是第一次见庄梅，满脸的困惑：“这就是那个楚国的副使？被崔计闷杀在冯夷井中的？”他有点不相信传闻，“当时，真的是死了吗？”
大夫们在下面嚷道：“国相，这你倒是不用怀疑，谁要是在井下泡一晚上，还被人倒了两大车生石灰，不淹死也呛死，没呛死也被烧烂了。”
“如果说你死后被元晶救活，这我相信。但你当时怎么没被石灰烧烂呢？”
庄梅不想把自己也有元晶的事说出去，这个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是在水下憋气而死的。冯井口小肚大，水非常多，那两车生石灰，并不能把整口井烧起来。”
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都是猜的，她这个受害者，还是第一次说出来。当然，撒了点谎。
当时，生石灰遇水灼烧的时候，她的皮肤已经碰到石灰了，按理说，身上应该有疤痕。但她没找到自己身上的疤痕，所以，是被元晶治愈了。
御展这个问题很犀利，直击要害。如果自己是被生石灰烧烂了，元晶难道还能让白骨生出肉来？
但自己要是不撒点小小的谎，暴露自己从小就携带元晶，势必又引出更大的麻烦。
你怎么会有元晶？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也知道元晶的秘密？
这一大堆无法回答的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怕是会被很多人盯上。
所以她说：“我当时在水里，离井口远，因此当石灰落下来，遇到水就咕噜噜响，我就知道是石灰。因此，我捏着鼻子，潜到水下，抱着井壁。我想，井下那么大，水那么多，还是流动的，等这石灰烧完了，我就可以浮上去了。”
“那你浮上去了没有？”
庄梅一笑，问御展：“你会游泳吗？在水下憋过气没有？”
“不会游。”
“那，我要是说，我憋气把自己憋晕了，你信不信？”
众人无语。有大夫会水的，摇摇头说：“我会游水，也在水下憋过气，我告诉你，会游水的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憋死的。”
庄梅说：“其实也很好理解，我当时知道倒入水中的是生石灰，也知道生石灰的厉害，我心里就一个想法，我可能逃不出去了，就是死，给自己留个全尸吧。我要是憋不住浮上去，皮肉溃烂，捞上去都不好埋。”
这个说法倒是很合理，大夫们纷纷点头。
御展失笑道：“你真够狠的，在座的男人，怕是没人能这样做。看不出啊，你外表柔弱，还真是个狠人。”
庄梅不知他是夸自己还是讽自己，摊开手，在朝堂上华丽地转了个圈：“小女子大难不死，多承各位大夫关心。”
周公问：“你能起死回生，除了元晶外，还得多亏严骖先生吧？”
庄梅说：“我当时已经死了，并不知道他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但听大家说，他确实懂得很多，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只是一具很漂亮的尸体。”
周公很满意地点点头：“庄副使，恭喜你了，都说上古有仙术，能让人死而复生，却让你遇上了，让寡人看到了。你请入列吧，等朝会后，留下来好好聊会。”
说完，周公左右看了看，嘟囔道：“这个严先生却不知去哪了。”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之一：世上有没有长生之法？如果你的经历变成别人的回忆，那就是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