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白尘忽然说：“我能看看庄姑娘吗？我绝无他意，就是想看看她。”怕庄清不答应，赶忙站起来，一躬到底。
庄清见他诚意，也有点动容，就答应了。三人去庄梅的屋里，看到她蜷曲的身子，白尘是又惊讶又伤心。
庄清拿着那块白玉，对庄梅说：“梅子，你那块玉不见了，这块你先拿着吧。等找到了你那块，再给你送来。”
庄梅两手是捂住胸前，就把石头塞进她手里。
白尘倒是不拘礼节，眼睛泛着泪，扑通跪下去，就给庄梅磕头。这一下，把庄清和苏弃都吓了一跳。男人不用给女人下跪的，又不是亲妈，何况这还不是亲属。
“庄姑娘，那天我没救得了你，万勿怪罪。”
白尘说起庄梅时，那种哀伤，庄清原本是当做猫哭耗子，并不相信。此时见他居然下跪磕头，既震惊又疑惑。一个人再怎么装，也很难做到对一个女子下跪磕头吧？
于礼不符，于情不合。
女子只能接受自己的子孙的跪拜，自己死了，丈夫也不会下跪更不磕头，白尘这到底是哪一出戏？
“庄大夫，你莫要诧异，庄姑娘遇害，我是真的很难过。我没能保护好她，只好磕头认罪。”
白尘站起来，给庄清作了个揖，十分诚恳地说。
“好吧。”庄清不好说什么，别过脸去。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快，令人无法冷静，不过白尘这一跪，让庄清惊吓之余，却也冷静了下来。他对白尘说：“崔瑞，你可以带走。”
白尘大感意外，深鞠一躬，多谢大夫！
哼，我之所以放他，并非看在你刚才祭拜小女的份上。因为，杀他没必要，看住他没能力。
哦，怎么说没能力看住他呢？
我楚馆里，除了我，别人都不堪大用，我一个人，能盯得住你们那么多人？说到这，还特意瞄了一眼苏弃，苏弃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苏弃虽说会暗中帮他，但现在已经在明处，不好出力了。
不管怎么说，你释放崔瑞，表明你不愿与我们为敌，还是可以打交道的。你的这番心意，我会跟他们好好说。
哼，我可没说会放弃报仇。
白尘闻言一呆，叹了口气，劝道，如果事不可为，不要勉为其难。
庄清一摆手，让他去柴房把人领走，无需多言。
白尘再鞠一躬，退出庄梅的房子。
楚馆的人在外面听到庄清的吩咐，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阿谷万般不愿意，也只好带他去柴房。
景小满见白尘出来，忐忑地进了屋里。
庄清并没有怪他，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景小满就是个普通的军士，他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庄清安抚了他一下，让他去把吴兴叫过来。
吴兴手里也有一封他写给春申君的信，现在来看，这信也写得孟浪了。自己这边全在人家的关注之下，让他拿着这信是徒增危险。
如果撕破脸皮，在周国的地界，自己这边的人，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就算春申君拿着自己的信，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只能屈服，不要跟他们硬对着干。
说起来，还得感谢白尘上下周旋。
白尘捏着鼻子，把崔瑞从柴房放出来，看到他一身都是污秽之物，十分惊异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吧？”
“是的。”
“为什么？”
“我生气。”
“生气？生谁的气？”
“生我的。”
白尘也没心思多问，只说：“我们到前面去跟庄大夫道个谢吧。”
“怎么，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早点逃吗？”
白尘离他远远的，不肯多说话：“庄大夫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到了前院，见庄清还在庄梅屋里，站在门外说：“庄大夫，我带崔瑞过来了。他一身秽气，不能进来，我代他向你道谢了。”
庄清背对着他，没理他。白尘以为他不愿跟自己说话，打了一躬，正准备走，忽然听到庄清喃喃地说：“怪了！”
白尘以为是说自己，忙问：“大夫还有何吩咐？”
庄清没理他，俯身低头去看庄梅，却听见苏弃嘴里大喊：“啊，这是怎么回事？”
白尘与崔瑞，在外面都是一惊。楚馆里几个人挤进屋里，白尘对崔瑞小声说：“你，先站这里等着。”一脸的嫌弃之色。
白尘进到庄梅的屋里，看到大家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庄梅的胸口。
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白尘脸一红，忙把脸别过去。大家没注意到他，都在盯着庄梅的胸口，也就跟着看。
庄梅是双手相叠捂住自己的胸口的，手上按住一颗白色的石头，就是刚才给庄清的。此时，白尘也发现了，大家看的是庄梅手里的石头，根本无暇去看胸脯。
白尘定睛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只见石头在缓缓地变小！
自己带过来的时候，是有拇指那么大，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变成小指头那么大了！
石头在庄梅的手里，好像被分解吸收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就这么盯了一会，已经变成黄豆那么大了。
白尘抬头看，大家都一脸惊愕，庄清眉头紧锁，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石头。
“这是什么意思？”白尘小声说，“这石头，它，它好像在融化！”
楚馆的人也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要把它拿走吗？”
大家惊疑之际，忽然又挤进来两个，原来是吴兴和景小满，“你们在看什么？”吴兴问庄清。庄清没理他，其他人指了指庄梅的手。
于是，他们刚好看到石头最后融化的一刻。
吴兴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盐吗？”
先前进来的人，看到石头是从食指那么大，逐渐变小，最后凭空消失。肯定不是盐，盐就算有那么大颗，也没那么白啊。明明就是一颗石头。
在楚馆多日，也有意无意见过庄梅脖子上的石头，他们还以为这就是那一块。
白尘回过神来，一眼瞥见崔瑞，已经悄悄的站在门边，也是一脸愕然。抬头看看庄清，好像失了神，呆呆站着。
吴兴见庄清的神情不大对劲，还以为是中了邪，忙去拉他，庄大夫，庄大夫……大家此时也看到了庄清的眼睛，眼白几乎消失了，全是黑的。
几个人吓得倒退，撞到墙上。
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庄清的眼里的黑圈迅速缩小，变得跟常人一样。
见大家都惊恐地望着自己，庄清反而问：“你们怎么了？”
“庄大夫，你，没事吧？”吴兴讷讷地说。
庄清好像缓过神来，低头，叹了口气，说：“我没事，你们出去吧。”
众人互相看了眼，鱼贯而出。他们内心都在说：“一路来就觉得这庄氏父女古怪，没想到这么古怪。”
吴兴拉了拉庄清，说：“到房里歇息下吧。”
庄清叹了口气，感谢地看了吴兴一眼，说没事。转头对白尘和崔瑞说：“两位，刚才所见，可有一说？”
白尘转头看崔瑞，这石头是你那里的，怎么回事？
崔瑞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有古怪，上次庄姑娘几次三番到我徐家来刺探，怕就是为的这个。”
“是什么？”
“我得到几块古怪的白玉，坚硬异常，连铁锤都砸不破。我请徐宽老爷子给看看，我估计庄姑娘是看见这一幕了，难怪要去徐宽那里偷。”
“偷什么？偷石头？”
崔瑞自然不会把庄梅想偷那本书的事情说出来。
“她已经拿走两粒非常小的了，如果刚才所见不是梦幻，大概也已经融化进庄姑娘的身体里去了。”
庄清闻言愕然。
白尘说：“对啊，我不是说了吗，就是因为庄姑娘对这石头感兴趣，我才跟他要了一颗。也真是巧啊，你怎么就会提这么怪的条件呢？我估计你是想为难我，谁知道我刚好有。”
“你家还有多少？”
“这些石头是混在一堆碎玉里的，我找出来的还有三五颗，其他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楚墓所出？”
一看问到这个，崔瑞又不肯说话了。
苏弃此时喃喃地自语：元晶？铁锤都砸不破？
庄清转头问，怎么，你见过？
苏弃恍恍惚惚地摇头，好像见过似的。
白尘和崔瑞相视一眼，一齐问：“在哪听说的？”
苏弃苦笑道：“这种怪异的石头，那能见得到？说出来你信吗？在梦里见过的。”
“苏公子，别开玩笑！”白尘正色道。
苏弃摇摇头，不再吭声。
白尘说：“这石头本来就怪异，居然连铁锤都砸不烂，闻所未闻之事。今日发生在庄姑娘身上的事，也更是怪异无比。这种铁锤都砸不烂的石头，居然能在庄姑娘的尸体上，像盐一样融化消失。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
几个人都转头看他，崔瑞最烦他说话不爽利，瞪着他，意思就是：有屁快放！
“崔瑞那里还有几个这样的石头，我们都拿过来，放在庄姑娘身上，看看会怎么样。”
几个人互相看了下，觉得这倒是有意思。几个莫名其妙的石头，崔瑞当然不吝惜，于是，白尘就把浑身污秽不堪的崔瑞带走了。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第一百：世上的人，不管拥有多少，都对现状不满。满足于现状的人，属于少数。人们常常讥笑满足于现状的人，说他们不思进取。然而，幸福的定义，就是满足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