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立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苦涩了。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
他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可他终究还是怕死。
“不过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人死了，百债消。求死比求生容易，”谷有财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你得活着，你得好好地活着，只有好好地活着，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才会想办法去弥补，去赎罪！”
“东家……”
谷有财从一侧的案几上拿起了一些物件，递到了他的怀里。
“这是？”
“这是东莱国一个商人的身份文牒和路引。”谷有财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严肃的说道，“这个商人叫做额木措，他在东莱开了一间镖局，可是一年前，他亲自押镖到临安城，结果却遇到了暴雨之后的泥石流，死了。”
“东家想要让我以额木措的身份，继续在东莱做生意？”
蒋立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东家是要在东莱国做生意？”
“做生意只是一个好听的名目，我要你暗中刺探消息。”谷有财再次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东莱国不过一个弹丸小国，可他们的大军，却令人闻风丧胆，你可知道为什么？”
“听闻东莱国的战马最为凶悍，东莱骑兵所用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品良驹。”对于这一点，蒋立章也有所耳闻，“听闻东莱战马食用的并非普通的草料，而是生肉，所以每一匹战马，都是格外的凶悍。”
“没错！”谷有财欣慰的点了点头，“东莱国骑兵格外凶悍，与他们使用的战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以额木措的身份，想办法做到贩卖战马的生意。”
“老蒋啊，这是你唯一可以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蒋立章激动的红了眼眶，眼底有泪花闪烁。
他忽然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砰砰作响！
“多谢东家愿意给我这个恕罪的机会！”
“这个黑色的描金盒子里是一位药丸，名为易容蛊。顾名思义，你也该猜到这只蛊虫的用途，只要你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幅画，然后再服下这枚易容蛊，便能彻底的改变自己的相貌。”谷有财尽心尽力的介绍那些物件，“一旦你变成了额木措，那么属于蒋立章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家中还有一位贤妻，在你服用易容蛊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将一切都处理妥当。”
“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力。”临走之前，谷有财笑了笑，“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只是谷家金楼，容不下你了。”
“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吧！”
谷有财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离开了金楼。
一直守在外面的龚掌柜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老蒋，你没事吧？东家怎么说？是不是要将你送到府衙去？”
“没有。”蒋立章轻轻地摇了摇头，“东家始终顾念着从前的情分，不愿意伤我分毫。”
“哎，也好，也好。”龚掌柜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你也是被人骗了才会犯了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那东家怎么说，可还愿意留下你？”
龚掌柜很是看重蒋立章，他只比蒋立章大五岁，所以对他有一种亦师亦兄的感情。
这些年，他们二人并肩作战，彻底的稳住了临安金楼在临安城的市场地位。
直到三年前，他生了一场重病，准备功成身退。
却不想那时，竟然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危机。
“谷家有规矩，背主之人留不得。”蒋立章感激的笑了笑，可眼底的笑意分明是苦涩的，“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脸面继续留下了。”
龚掌柜努了努唇，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两百三十三万两白银，谁都没有资格劝东家选择原谅。
“先将手头上的银钱凑合凑合吧，尽量弥补那个窟窿。”龚掌柜好言相劝道，“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棺材本，我先全部拿给你吧，你先想想还能做些什么其他的生意，先想办法挣钱，等挣到了钱再慢慢的填补那个窟窿，若是你这辈子还不掉，就让你儿子，让你孙子还，这样一点一点的弥补，总有一年，可以补上那个大窟窿！”
“龚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蒋立章感激的笑了笑，朝着他诚恳的作揖行礼，“谢谢您这么多年的苦心教导，我很抱歉我让您失望了！”
“哎，你我是多年的交情，又何必说这些？”
“龚大哥，您的膝盖不好，每逢阴雨天，膝盖都会疼，以后您尽量不要雨天出行，得空的时候去医馆，让老大夫给您熏艾，去去湿气。”
“怎么忽然提到这一茬了？”龚掌柜嗅到了一丝丝的不寻常，“老蒋，东家都已经原谅你了，你可不要一时糊涂啊！”
“龚大哥放心吧，我不会寻死的，我还得好好地活着，才能恕罪。”
最终蒋立章，目光坚定的走出了金楼大堂。
他顿住了脚步，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块经历了多年风雨的黑漆鎏金招牌，眼神越发的坚定了。
两日后。
戴清乐很是痛快的服下了那颗噬心蛊，临行前，她提出要见谷明珠一面。
谷明珠欣然赴约。
二人约在了顺心亭。
今日的谷明珠穿了一袭翠绿的交颈上襦并浅蓝色的百褶长裙，腰间系着一条两指宽的鹅黄色腰带，显得她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我小看了太子妃。”
当戴清乐听闻那噬心蛊是谷明珠的东西之后，彻底的对她改观了。
“彼此彼此。”谷明珠看着她，笑容端庄温柔，“郡主也教会了本宫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谁能想到看到莽撞嚣张任性自负的少女却有一副缜密的心思，深沉的心机呢？
谷明珠坦率的承认，她被戴清乐上了一课。
这一课，很是深刻。
“太子殿下风光霁月，而且从面相上来看，他未来会遇到的桃花只多不少。”戴清乐抬手抚着鬓间的一朵海棠花，诚恳的劝道，“太子妃要时刻提高警惕，切莫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