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却道：“姑父，我就是举个例子罢了，您别往心里去。还是说说此行的物资吧，也不需要多个人安排这些，我亲自护送就成。”
泰安帝瞥了一眼正皱眉的刘伯宜，“来人，去皇后宫中将刘保全拖来太和殿外，杖责五十，掌嘴一百。”
刘伯宜正欲上前求情，却被身侧的大臣拽了拽袖袍，当即神色一凛，默默站在原地不动。
谁不知道刘保全是武国公府的家奴，为了伺候皇后娘娘才净身入宫的，现在是凤鸾宫的大总管。
陛下处置刘保全，不仅是在为周琼出气，更是在敲打他们兄妹二人。
只是刘伯宜到底心有不甘。
他不敢望向陛下，只敢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周琼。
不想，周琼却对他挑眉一笑。
极具挑衅。
刘伯宜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头的怒火，告诫自己莫要生气，等这小子去了青州，就让他好看。
眼下就得意吧，以为那是个好差事呢？
不可能的。
周琼给刘家上了一回眼药，又在泰安帝心中博了一回怜惜后，泰安帝很是大方。
当众就说了要给他的物资数目，还点名让一惯保持中立的金尚书去准备，明日午时就能出发。
当然，因为周琼到底年纪尚小，泰安帝又点了几个自己本就要扶持上位的人随行。
一番安排之下，夜色已深，众人就要告退，忽的浓浓的夜色中，传来了马蹄的疾行声。
宫中禁止骑行，除非——
又是急报。
“报，燕州八百里加急！”
轰！
一天出现两次八百里加急。
众位大臣惶惶不安，就连武国公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他家的忠武军驻守燕州，那里的知府更是他刘家的亲信，任何事情，即便是最危险的北戎犯境也应该是让他先知晓，怎么会让这份八百里加急先送进宫来？
他无视派系内大臣们的目光，只拧眉望着那一份被送至泰安帝面前的急报，暗自揣测着上面的内容。
莫不是北戎那边又不老实了？
却见泰安帝快速读完了信，将信纸狠狠地拍在了桌案之上，亲自说出了信上的内容。
“北戎进犯，他们的士兵似乎染上了疫病，一并传染给了忠武军，短短几天，忠武军中四分之一的士兵都感染了疫病。”
这......
众大臣面面相觑。
这可比一个雪容城的人得疫病还要严重得多。
姚阁老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举着手道：“陛下......”
泰安帝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急报塞到了他的手上。
姚阁老一目十行扫完，身形略有晃荡，不过很快又站得笔直，且出言安抚道：“陛下莫急，燕州的忠武军大营与周边的城池尚有一段距离，主帅也命军中众人不得外出，想来这疫情不会扩散出去，当务之急是再点几位太医去燕州为士兵们诊治。”
泰安帝点点头。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幸亏信中也提到了北戎那边瘟疫已然爆发，此时也无暇进犯燕州，就依着方才青州的安排，再设立巡州大使一人，另安排太医们与物资随行。”
说完，泰安帝转头问刘伯宜，“忠武军一向是由武国公你的弟弟刘将军领军，你刘家对燕州了解甚多，你可还有什么章程？”
刘伯宜此刻哪还会有什么章程，他整个人被消息震得颤抖不已。
燕州可是有刘家的二十万大军，是他们刘家几百年的基业所在，好端端的被北戎的瘟疫所染，不说已经染上了四分之一的人，就算只死十分之一，那都是在他心头剜血啊。
刘仲轩在搞什么？
领兵领出这样的事来？
刘伯宜面色灰暗摇摇头，“全凭陛下做主。”
泰安帝又问，“那这巡州大使，你可有人选？”
刘伯宜朝身后的大臣们望了过去，脑中飞速思考着让谁去最合适。
突然就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问道：“这不是依着旧例就行了，怎么武国公还要从大臣里头挑人吗？”
周琼环视一周，自言自语道：“方才武国公不是都说了，哪家家里人在当地领兵，哪家就与当地百姓有渊源，就是最合适的巡州大使人选。”
“我以为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选了我去青州，原来大家这是区别对待啊？”
满场寂静。
原本杂乱的讨论声全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周琼，也破天荒头一回意识到，或许，他们一直都小看了周世子。
虎父无犬子。
周延城的孙子，周玄徽的儿子，怎么会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与争风吃醋的纨绔庸才？
他们看错人了。
也正因为他们的轻视，竟然让这个过了今夜才十八岁的小子，以一人之力逼到了刘家的头上。
谁也不敢出声。
泰安帝作壁上观。
林侍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忽然上前一步笑道：“周世子可别开玩笑了，武国公乃是朝廷之栋梁，自然是要留在瑞都辅佐陛下，怎么能亲自去燕州？”
周琼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凉凉淡淡，用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道：“他没儿子吗？他刘家先祖为东瑞社稷添砖加瓦，也有一两个英烈在燕州土地上游荡，想来也很乐意见到小公爷。”
“而且，这燕州的百姓不也与忠武军亲近，不也与刘家人更亲近吗？”
竟是将方才武国公一系针对他的说辞全都还了回来。
众人神色复杂，这周琼当真是个狠角色，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只会朝陛下哭鼻子的小少年。
刘伯宜望向周琼，心里翻江倒海。
周琼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只会朝陛下哭鼻子的小少年。
是一头狼崽子。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成了一头狼崽子，一头能亮出獠牙吞噬血肉的狼崽子。
刘伯宜压下所有情绪，平静地看向泰安帝。
泰安帝依旧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刘伯宜恭敬地跪下，“陛下，吾儿尚小，难堪大任，还是由我亲自前往燕州处理此事。”
泰安帝摇摇头，“不过是孩子的一句戏言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你是大人，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
刘伯宜脸色铁青，知晓自己若是不去，今日之后就是整个东瑞的笑话，且泰安帝的话明显就是要他一个认错的态度。
他双拳紧握，咬着牙道：“陛下，周世子所言有理，臣本就该前往。”
这一次，他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