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蒲牢山上新盖的屋子前。
云苓巡视了一圈，很是满意，“这房子也是海珠村的人盖的吧？当真是扎实牢固，以后要是再盖，还是继续找他们。”
陈兴带着众人朝云苓行了礼。
转而关切问道：“天冷路滑，姑娘怎么来了？有事您让人传话就成，或者我让家里小子隔几天就去镇上寻姑娘回话？”
云苓笑着摇头，“我带着世子爷随便看看，你们去忙吧，不必跟着了。”
“陈木，这会还能上山顶看看吗？”她问。
陈木道：“现在积雪不深，应该可以，就是这路有些不好走......小路上两旁的荆棘丛也颇多，大小姐若是想上去，得小心些。”
自家小姐到底还是个姑娘家。
云苓笑着道：“那你在前头引路。”
转头望向周琼，“世子爷，一起去看看山顶的雪景？”
周琼侧首看她，“固所愿也。”
“你不是一个纨绔嘛？这回倒是拽上文了？”
云苓笑了一句，率先踏着石阶而上。
老齐与陈木忙到她前头带路，周琼和关一走在最后面。
一路上，云苓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郊外踏青的快乐，一边走还一边教明珠认路上的植物，很是快活。
“小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明珠问。
说实话，小姐不过也就比她大上一岁，从前在瑞都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这会到了山上，居然比她这个农户人家的女儿还要了解田地里的庄稼。
还有山上的这些花儿树儿，就没有小姐不知道的名儿，真真是厉害了。
周琼闻言，也敛眉盯着云苓的背影，等着她的回答。
云苓却是笑着弹了弹明珠的脑门，“小明珠呀，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多读书嘛，这书中可不止有颜如玉和黄金屋，还有数不清的学识，往日里你但凡听我的话多识几个字，多看几本书，也不会被我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那也是小姐天赋异禀，好些书只看一遍就记住了，前几日巷子头的小童生在你面前念对子，还说什么千古难对，你一下子就接上了。换做是我，就算看上一百遍，那么长的句子也记不住的，小姐，我就不是看书识字的料，守在你身边做事就好。”明珠狗腿地道。
她这脑子就不适合看书写字，今天认识明天又不认识了，每天都要重新认识，太累人。
云苓无奈摇头，“不行，我边上不能有睁眼瞎，年前你若是能读完三字经，过年我就给你大红包，不然旁人都有，就你没有！”
“别啊，小姐最好了......”
主仆两个吵吵闹闹地向前走，周琼则蹙了蹙眉。
什么小童生，他怎么不知道？
他侧头去看关一，想要在关一嘴里得到答案。
关一却连连摇头。
他一路都跟着主子走南闯北的，哪里知道唐家巷子都有些什么人？
指望不上关一，周琼嫌弃地扔了一个眼神给他，抬脚向前。
九龙岭的山头都不是很高，众人约莫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
山顶处立着一个简陋的茅草亭子，一旁还有几株枇杷树。
茅草屋顶和枇杷树上罩着一层未化开的霜雪，看起来很是古朴雅致，颇有些方外深远的意境。
也不知是第几任主人的布置。
“今日匆忙，下次过来我要带个炉子，试试围炉煮茶。”云苓道。
陈木忙道：“大小姐，我带了火折子，这石桌看着简陋，实则内有乾坤，可以生火煮茶。”
说着，他上前摆动亭子中间的石桌几下，桌面正中间与桌脚的两块方石就被挪到了一旁，露出里面的简易小灶。
他又从里面拎起一个青瓷色的小茶壶和两个茶盏，“小姐，我和二弟之前上来时候发现的......就是我和他煮过一次水，您若是不介意......”
云苓毫不在意，“没事，用雪水洗了煮开就成，我没那么矫情。”
她侧头去看周琼，对方的一双眼只放在青色茶壶上，并没有异议。
“好嘞！”
陈木高兴地去寻枯枝，明珠则带着茶壶去取一旁树梢上的积雪。
老齐和关一也远远站开了些，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云苓与周琼相对而坐。
她的目光垂下，视线一一划过这个山头。
嗯，都是她的。
心头满意。
“这个山头，是我用三皇子送给唐家的一千两买的。”她道。
周琼环视一圈，“他心善，自然是希望你们家能过得好些。就算你不置办产业，那一千两也足够支撑你那两位叔叔的科考。”
据他所知，三皇子手里也没剩多少银子了。
当然，身为皇子的他其实不缺钱，主要是他有一个表哥——一个爱找他借银子的表哥。
对，就是他。
周琼想起上回三皇子捂住藏银票的木盒，让他摸摸自己的良心再开口借的时候，说只剩了五千两的家底，没想到对唐家却还是这么大方。
“一千两看似很多，但我唐家若是想再进一步，便不能只坐吃山空，总得想法子钱生钱才是，是以我花了八百两买了这个山头，虽然现在用上的地方不多，但等开春后，我会好好规划，到时候这座山头就是会下蛋的母鸡！”
“你看，光是此处风景，就很值了是不是？”
周琼看着她意气风发满心欢喜的模样，向来矜傲的面上也露出温柔笑意，“是，很值。”
云苓满意，“我就知道你会明白。”
“是，我明白。”周琼看着她，“我一直知道，你很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姑娘。”
“姑娘”二字从他口中念出来，莫名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再加上一双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惑人眼眸。
云苓的心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周琼这两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并非不懂。
只是觉得两人年纪还小，他的性子又傲娇，而自己也不是那种软性子会哄人的，两人之间不会这么快就捅破那层窗户纸。
没想到，周琼这会儿是想要开口了。
她有些不自在站起来，伸手掬起矮草上的一捧雪，借着手心的凉意压下快爬上脸颊的滚烫。
“别夸，我会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