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外头骑马，三个人太挤了。”许湘湘指着周琼道。
周琼无奈，“娘，我从东南水师赶路回来的，有些累了，想坐马车。”
再说，为了让娘亲平日里坐的舒服些，这马车还是按照侯夫人的规制上又改制的，很是宽敞舒适，就是五六个人坐着都不会挤，哪里三个人就挤得慌了？
平时不是总爱他陪着的吗？现在怎么就突然嫌弃自己了？
许湘湘皱了皱眉，总觉得孩子大了不听话。
但想起婆婆的叮嘱，说她们家不能以势压人，要是想将苓儿娶回家得这两个孩子自己愿意才行。
想了想，默认了周琼留在马车中。
许湘湘自然是坐主位的，云苓便与周琼互相对坐着。
云苓悄悄抬眼去打量周琼，见他神色如常，端坐在马车里的样子也不见半丝羸弱，心下松了一口气。
祖父可说了，这一支箭上涂的药足以麻痹一头野猪，这还是第一次用这东西，真怕药效太厉害了，把人家镇西侯府的独苗苗给麻到半身不遂，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周琼任由她打量着。
他脸上的伤只剩下浅淡的一道痕迹，整个人依旧风华绝代，对旁人的打量习以为常。
本不以为意，可不知怎么的，他又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些灼热。
轻咳一声，端起小桌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但，茶盏是空的。
云苓瞥见他的动作，想到他今个儿可能还行动不便，忙极有颜色的抓起茶壶就要给他倒茶，却被许湘湘按住手背。
“女孩子不需要做这些粗活。”她瞪了儿子一眼，“你大清早赖床也就罢了，不想骑马也行，但怎么现在喝口茶都要别人倒了？怎么懒成这样了？”
说着，很是嫌弃道：“一点也不像你爹了。”
周琼：“......？！”
他只好自己提起茶壶给三人倒茶，犹自辩解道：“外头都说我和爹长得像。”
说话的时候，还观察着许湘湘的神色，生怕她又想某些不好的记忆。
虽然从上回之后，娘亲再也没有做出自缢的举动，似乎她从前深种的情感已经拔除，彻底释然了。
许湘湘翻了白眼，“也就只剩下脸了。”
说着，又去打量他脸上的疤痕，越发嫌弃道：“药要记得涂。”
“是。”周琼老实应了。
娘亲，似乎越来越自在，也越来越正常了。
母子之间说了几句，气氛便又陷入了沉默。
许湘湘不停地给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使眼色，奈何对方垂着眉眼就是不接茬，气得连喝了好几口茶，一个劲地让周琼倒。
好在码头离着周家的宅子不算远，是以几人很快抵达目的地。
这也是云苓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大城集”。
只见越州城宽敞的码头上开出了一片鲜艳的色彩，走进瞧才发现是一顶顶五颜六色的帐篷。这些个帐篷有的大些有的小些，但无一例外都整整齐齐排列着，总共三列，中间还预留出了可供三架马车并列而行的走道。
委实壮观。
周琼将两边的车窗挂了起来，还让车夫牵着马缓行。
“人多口杂，就在马车上看，看上什么了再让车夫去买。”周琼对着两人道。
这么逛着还有啥意思？
云苓本想说自己下去逛逛，但想到许湘湘的样貌后，又歇了心思。
罢了，若今天不能好好挑点东西出来，明儿她自己再来一趟。
哪知许湘湘却不乐意了，“有你护着，我下去也无妨。”
周琼只好招呼车夫道：“去后头的马车上寻夏萤过来，带上两顶幕篱。”
三条道路中间，有许多姑娘家正逛着，只有极少数带着幕篱或者面纱，其他的都是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芳容来，也没有引得旁人侧目。
越州城的大城集，已经成为了城里闺阁女儿家们的一次盛会，一次光明正大出来逛逛的机会。
许湘湘不同意，隔着幕篱的纱帘，看东西并不真切。
“不用了，让夏萤带两条面纱过来就成。”
夏萤和明珠在后头的小马车里，见前头的马车停下之后，便带着东西迅速上前。
等许湘湘和云苓将面纱系好，周琼才撩开车帘子下了车。
转身又去扶车里的两人。
许湘湘很是自然地扶着他的手，轮到云苓的时候，云苓本是要将手放上去的，但一想到昨夜的事情，还有当初南风客栈的事情，莫名就觉得有些做贼心虚，缩手避了一下。
奈何这马车宽敞又高大，之前上去的时候踩在周府的石阶上还不觉得，现在却显得她的腿短了那么一截。
周琼不知道她内心的戏码，见她不扶着自己又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反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使力让人安稳落地。
“小心些。”
言语温和，眼神关切，仿佛昨夜的怒目而视是假的，那双气得喷火的眸子也从未存在过。
他越是这样，云苓就觉得他心里可能憋着大招。
“多谢世子！”她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朝周琼讨好地拱了拱手，“周世子，昨夜之事都是误会，您大人大量，可莫要在湘姨面前提起这事。”
见周琼挑眉看过来，她不禁压着声音道：“其实昨夜之事也不能全然怪我......讲道理我也算是受害者了，咱们各退一步，将昨夜的事情揭过了吧？”
这货看着好说话，实则睚眦必报，她怕他找到机会在湘姨面前告状。
湘姨对她很好。
虽说性子难以捉摸些，或跳脱或娴静，有时候像是一个大姐姐，可有的时候却是温柔慈和，更像是一个娘亲，让两世为人的她感受到了两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若是可以，她不想得罪周琼，免得被上了眼药，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陪伴消散。
周琼听着她的道歉，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听到后半句更是觉得刺耳。
谁要你道歉了？
他欲开口反驳，却听见许湘湘站在一个帐篷前，对着两人招手喊道，“苓儿快些过来，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