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应了下来。
毕竟唐家现在还没有硬气的底气，人家卖主定也是看在昨日镇西侯府来送礼的份上，既然愿意再优惠二十两出售，约莫也是打着莫要得罪人的主意。
平白无故与有后台之人结仇，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那家固然有拜高踩低之嫌，却也是世人正常的反应，她唐家若是拒绝那就是半点不给情面，一来二去容易结仇。
果然，唐老夫妻对云苓的决定很是满意。
他们素来也讲究和气生财。
就当是误会一场，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择日不如撞日？那咱们这就出发？今日卖主整天都在家。”老黄笑着问道。
唐老爷子和云苓都没有意见。
老齐赶着马车，载着人去了湖县。
此事，本来由着唐老爷子出面即可，奈何老爷子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又带上云苓和明珠，再加上一个唐远志，一共四人坐在了车内，老齐驾着车，老黄则是坐在了老齐身边的车辕上。
路上足有一个多时辰，云苓想着打发时间，主动开口问道：“大伯父，如今回了乡，你可有什么事情想要做的？”
唐远志有些惊讶。
从瑞都到山湾村，历时快三个月的行程，云苓除了交代他做事之外，从未与他闲聊过。他也知道，云苓就像他的父亲、母亲，包括妻女在内的所有唐家人，心里都有些恼他、怨他。
除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要出来说几句，不然他一路也都伏低做小，尤其是回山湾村那一夜，他仅剩的一点脸皮也都丢了之后，他更是不敢主动与他们说话。
却不想，云苓今日主动询问他。
想要做什么？
这应该算是一句体己话了吧？
从前，他可以凯凯而谈，一个时辰就能想到十种想要做的事情，可现在，他努力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不止是词穷，他甚至还有些茫然。
做什么呢？
他一个被人贴着有罪标签的人，一个令全家蒙难，也令亲戚面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应该去做什么？
还能去做什么吗？
他沉默良久，云苓也不催促。
过了半晌后，唐远志忽然抬起头，眼神有些萧索，还有些瑟缩，“额，苓儿，你看大伯父能做什么？你看，大伯父做啥合适？”
期期艾艾的。
这样的唐远志......
云苓素来信奉别人凶她也凶，别人软她也心软，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今个儿就在我和祖父面前，大伯父有什么心里话大可说一说，直言便是，若是想不到，可以想想自己过去做过什么值得的事情，如今也能继续做下去的事情。”
唐远志有些尴尬地看向明珠。
明珠蓦得闭上了眼睛，靠着车窗趴下了头，直接“睡着了”。
唐远志：“......”
真是的，他又没说小明珠不是唐家人，至于吗？
又嗫喏了半晌，唐远志忽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方才被云苓这么一问，他才恍然自己已经三十有三，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回首却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他越发惭愧了。
云苓只好问道：“或许，你可以想想，你做什么事情时候最觉得得心应手？”
唐远志的脸皱成了苦瓜。
这个......他还真的没有啊。
唐老太爷在边上冷哼一声，“你不是最喜欢结交狐朋狗友，四处找酒楼胡天海底被当冤大头吗？”
“阿爹......”
唐远志苦瓜脸上又笑了起来，整张脸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挤得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他好激动，自那回村那一夜后，阿爹就一直不曾开口与他说话了，他还以为阿爹以后都不准备理他要将他分出去单过了，没想到今日阿爹又开口了。
即便是嘲讽，那又怎样？
唐老太爷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子一眼，撇过头去，没眼看。
云苓忍着笑又问：“那大伯父应该是懂一些酒楼食肆的经营之法咯？”
唐远志没敢点头，只轻声道：“吃的多了些，倒是见了许多特色店，我说不出什么名堂，但是一眼也能知道那些酒楼到底好还是不好。”
“那这就可以了！”
云苓也不指望他真的能干啥，只要不拖后腿，再稍微为这个家出点力也就可以了。
“大伯父，我打算以后要做酒楼的生意，只是咱们如今起步低，一下子去县城也没那么多的本钱，是以我准备先在镇上开一家食肆，等今天办完事情回家，从明日开始，你就带着李大在镇子上多转悠转悠，过两日就给我一份开设店铺的章程，若是可行，咱们唐家这间食肆前前后后的事我都交由你去办。”
唐远志惊讶得瞪着眼睛，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让他再办一家食肆？
这......
他悄悄去看唐老太爷的脸色。
阿爹最不喜欢他做生意，因为做一次就意味着要填窟窿一次......
唐老太爷干脆闭上了眼假寐。
额，阿爹也同意让侄女带着他胡闹？
见他不说话，云苓又道：“大伯父，银钱的事情上你不用担心，一家食肆唐家还是开得起的，只是若是开的不好，这本钱再小一圈的话，咱们唐家还想翻身就有些难了，你这个章程也需得慎重才是。”
唐远志这人吧，她观察了一路，其实也就是眼高手低再加上耳根子软，被人吹捧几句就容易上头，缺少一个时时刻刻看着他的人，提醒他的人。
唐老太爷从前毕竟要忙自己的事业，没空管教，吴氏又是内宅妇人，也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外面那些狐朋狗友这才想着办法哄骗这唐远志骗吃骗喝，令他在坑爹的路上越走越远。
但人家好歹这个岁数了，也曾见过瑞都的繁华酒楼，也是知晓一些里面的门门道道的，她只要用好这一点就行，她不给银子不给权利，唐远志也拿他没办法。
实际上，唐远志能在瑞都结交地位比他高的狐朋狗友，除了有些冤大头之外，实际上他的溜须拍马定然也是可以的。
只要用对地方，其实长袖善舞和会拍马屁也是了不得的技能！
唐远志沉默了。
指尖却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