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开门，就有人劈头盖脸砸了两个月饼上来，其中一个正巧砸在她的额头上。
饼皮厚实，额头瞬间铺开一层淡淡的红。
云苓伸手将她拉到身后，而老齐和李大两个人已经上前一步堵住了门。
李大冷着脸问道：“你们是谁？大清早的为啥来闹事？”
门口站了七八个汉子，年龄不一，俱是气鼓鼓的模样。
为首的那个尖嘴猴腮听见李大这么说，当即火冒三丈，脱了自己的鞋底就要打过来，一边还怒骂道：“还问我为何来闹事？你们这是不想认账了？快点赔钱，不然打得你爷爷都不认识！”
可惜还没走几步远，他就被李大截住了手，而老齐适时一伸腿，这尖嘴猴腮立刻就摔在了门槛上。
膝盖骤然重重磕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疼痛令他的怒火稍稍降了些许，再看前头站着的这两个“门神”，脑子也清楚了些。
挣扎着爬了起来，又大声嚷嚷道：“大家快来看啊，姓唐的这家人卖坏月饼，偷工减料坑害我们酒楼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随着他一起来的其他人也嚷嚷着，大有要将事情闹大的架势。
云苓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月饼，仔细瞧了瞧上头的图案，又掰开里面的馅料闻了闻，心下了然。
清晨，吵闹声尤为刺耳，原本还在睡梦中的邻居们也纷纷爬了起来，加入了吃瓜的队伍。
原本是要赶着出门去做工的，这下也不着急了，端着早饭的碗在外头边吃边看不说，还与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有些离得远些的人家半只脚跨出门外，俱是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听。
砸门的那伙人见这个架势，越发来劲了，指着唐家人开始辱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云苓拍拍手心的碎屑，收好月饼就要上前，沈青黛却拉住了她，“苓儿，别去。”
外头的都是一些糙汉子，苓儿怎么应付得来？
她回头去望唐家人，就见老太爷匆匆从正屋跑了出来，外衫的纽扣都扣错了位置。
昨个儿唐老太爷那双拿针的手揉了很久的面，委实累坏了。
云苓却将沈青黛推到了唐老太爷身边，道：“我去。”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半点也不容人反对。
她拨开两座“门神”，望着最前头的那个尖嘴猴腮道：“你是何人？在哪买了我唐家的蛋黄月饼？”
尖嘴猴腮见骂出来个小丫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嫌弃道：“小丫头出来作甚？叫你们家大人出来赔钱！”
身边已是有人不怀好意道：“东家，要是这家人不赔钱，咱们就拿着小丫头抵债。”
“我就是当家人唐云苓，你们有事说事，若是不想说事，那就去报官，让官差来问话。”
她的声音虽依旧清甜，但却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令人有些怔愣。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分明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尖嘴猴腮却感觉到对面之人不像是一个姑娘，而是一个稳重的大人，不自觉收起了轻视的心思，回道：“我是得月楼的东家王桥。”
周遭的声音安静下来。
就听见门内的小姑娘道：“我唐家并未卖月饼给得月楼，是以你说的以次充好我是不认的。按照律法，你质疑我，该是你举证，但念你无知，且似乎是真的被人骗了，我就勉为其难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她回头对着明珠吩咐了一句，“将隔壁屋子的模具拿出来。”
有些离得远的邻居这才发现，原来这间院子的租客已经换了人。
王桥见云苓说得头头是道，心下咯噔了一下，面上却犹自嘴硬道：“我看你怎么狡辩。”
等明珠取模具的功夫，云苓将手心里的那块月饼举到了王桥跟前，“你买的月饼都是这个模样的,可还有其他图案？”
王桥摇了摇头，他也就买了二百个，都是一样的。
见他万分肯定，云苓便笑了，问道：“你既然说这月饼味道不好，那你定然是尝过我家正宗的蛋黄月饼咯？”
王桥有些不自然点点头：“那是自然，好吃我才愿意买，可你们送来的与我之前吃的差远了，这才发觉你家偷工减料。”
说着，他生气地喊了一句，“王小粱，你将那些月饼都搬上来。”
堵在门口的一个汉子匆匆跑向身后的马车，从里面端出叠了五层的大蒸笼来。
碰巧还与隔壁小跑着出来的明珠撞在一处，几乎是同时到了唐家大门前。
云苓索性跨出了门槛，就在这巷子尾揭开了蒸笼盖，又让明珠将自家的模具放在了一旁。
明珠很聪明，直接拿了一个昨日用剩下的面团现场捣鼓出了一个月饼样子出来。
“诸位都来瞧瞧，顺便做个见证！”
邻居们也都不是傻子，指着模具和月饼上的图案就道：“这些月饼和唐家的月饼图案不一样啊，唐家的图案精细不说，就是周围这一圈花纹也怪好看的。”
“王掌柜，你也仔细瞧瞧，光看这图案就知道你买的月饼并非出自我家，更别提你这馅料味道也是大大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区别，你也该分辨后再去寻正主讨伐不是？”
王桥回头厉声喝道：“王小梁，你到底从哪买？”
他指着地上的蒸笼，指尖都在发颤。
银子亏了不说，大清早这么远跑来一通闹腾却没找对人，真够丢人的。
“大堂伯，我听你的话，就是来这巷子寻的人啊，那对夫妻自称是与唐家人一起做月饼买卖的，还都紧挨着住一块啊。”
说着，王小粱又指了指唐家的院子和隔壁的院子道，“那男人可说了，唐家住巷子尾，他们住唐家隔壁，平素里好的都是一家人似的，卖的就是同一种蛋黄月饼。方才，那个丫头模具不就是隔壁拿的吗？”
王小粱面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突然害怕起来。
若是那对夫妻真是骗他的，那他昧下的那两百文钱岂不是就要见光了？
不行！
他指着云苓破口大骂道：“就是你们合起伙来骗人啊，你们明知道做坏了的馅料不好吃，就故意用不一样的模子做出来骗人，你说模子不一样就不是一家？我还说你们存心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