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接近，李杰定睛一看，心头骤然一紧。
宋文通，他们居然在路上碰见了宋文通！
到此时，接近的人马也看清了这边情形，两方对上，皆有一阵迟疑。
宋文通驱马上前：“哟，皇上怎得不在城里呆着？城外灾民极多，可危险得很呢。”
李杰挤出笑脸：“宋将军说的什么话？灾民们很和善，并未对朕表现过敌意。”
“送钱财的人，灾民当然不会表现敌意，毕竟冤大头不多见，出皇上一个，他们怎么也得捧着不是？”
李杰点头，似乎很赞同宋文通的话：“宋将军此言倒是有理，不过朕也有些疑惑。”
“皇上有什么疑惑？”宋文通漫不经心。
“此地堤坝被毁，为何官府一直没有动静？灾民们流离失所，若非近段时日无雪，定然死伤无数，作为此地官员，宋将军就不心疼百姓？”
对于气势十足的宋文通，李杰不见丝毫退让。
“百姓？如果皇上说的是那些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我倒是认一些，不过可惜，陇右之地不养废物。”
宋文通此话出来，护卫在四周的将士按捺不住，手全按在了兵器上。
不过一瞬间，杀气弥漫。
李杰：“……”
宋文通还挺厉害，一句话就把所有灾民都放在他的对面。
“怎么，皇上的人打算和我打一仗？”
宋文通转了下手腕，看神色颇有一种想立刻动手的架势。
李杰可不会让自己人在这边跟宋文通打，当即出声：“宋将军不要误会，他们只是紧张了而已。”
紧张不就是怕他？
宋文通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很满意，他宋文通就是要让人害怕。
“一些小事，皇上请。”
“宋将军请。”
寒暄几遍，李杰和宋文通同时出声：“出发。”
“是！”
一行人进了城，触目所及皆是愁眉苦脸的百姓。
宋文通说：“听闻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在往外送钱财，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倒也算不上真假，朕就是看百姓可怜，所以送了些钱财，宋将军可是觉得不好？”
“倒也没觉得不好，只是……皇上送了钱财，为何这些百姓还愁眉苦脸？”
宋文通并未压制声音，路过的人全都听到了他口中的话，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挪了过来。
短暂的寂静后，小声议论生出。
“那是皇上吧？”
“是皇上，我见过，皇上后面的牛车，该不会又是钱财吧？”
“哼，现在钱财有什么用，要紧的是粮食，只有钱财又买不到粮食，还得饿肚子。”
“……”
嘀嘀咕咕的声音一大片，处于目光中间的一行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杰脸色还未变，宋文通当先发作。
“放肆，皇上仁义，大发善心送钱财与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宋文通一连串质问落下，百姓一阵寂静，紧跟着爆发出来。
“你是什么人？我们不过是议论几句，你如此上纲上线给谁看？”
“就是就是，议论几句怎么了。”
“皇上，您身边的人好大威风。”
“……”
从宋文通到李杰身上，不过一番话的功夫。
百姓沸腾，围过来的人愈来愈多，将士立刻往前。
“退后退后，全都不准靠近。”
“赶紧退后，你们这是……”
“噗——”
一声闷响，血液溅出，当先的人被宋文通斩杀。
“啊啊啊啊，杀人了！”
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所有往前的百姓都往后缩，死在刀下的尸体在空地上格外显眼。
李杰脸色大变：“宋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可是你领地里的百姓。”
宋文通漫不经心的收回刀，旁边一人递上布，他接过后慢条斯理的擦拭刀上的血。
一抬眼，满目煞气。
李杰哽住，下意识想往后缩。
不行，我可是皇帝，绝不能在宋文通面前露怯，更何况周围还有百姓。
“宋将军，他们都是陇右的百姓，你不该如此对待子民。”
“皇上有意见？”宋文通反问。
“对。”
“放肆！”
李杰话音和另一声呵斥重叠，只听“当”一声，宋文通整个人被倒逼的后退，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李杰身前。
他是谁？
疑惑从心头冒出，李杰细细打量面前的人，脸看不到，但衣裳很破烂，不仅如此，身上的气味也极为难闻。
这是个难民！
脑海中闪过几字，李杰视线往前，一把刀横着，刀刃闪着寒光，刀身却完整无损。
这是个习武且很爱护兵器的人，关键很有本事。
“你是谁？”
宋文通稳住身形，对着护在李杰身前的人怒喝。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敢对皇上动手，我就要了你的命。”
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其中隐藏的认真程度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敢忽视。
宋文通眼神闪烁，虽然只交手一次，但他对面的人很有本事。
打还是不打？
沉默中，李杰干咳几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如何？”
宋文通顺势收刀：“哼！”
李杰没理他，而是问身前的人：“这位壮士，如何？”
“一切都听皇上的。”
一行人转去酒楼，因着酒楼里无人，李杰做主让老板关门，视线转过，见宋文通和方才的人怒目而视，心下好笑。
难得，宋文通之前都是趾高气昂，完全不将他人放在眼中，没想如今一个照面就多了个敌手。
“朕不喜打斗，宋将军，还是忍耐些的好。”
李杰出声表明喜好，落座后看向侧边：“壮士如何称呼？”
“柳青。”
柳青？
李杰在记忆里不停翻找，发现是个很陌生的名字。
“柳青的名字有问题？”
被问询拉回思绪，李杰笑笑：“没有问题，朕只是在回忆，看朕对壮士有没有印象。”
柳青低下头：“不用回忆，柳青不过是个草莽野夫，平日里四海为家罢了。”
柳青衣裳破烂，脸上也被污泥弄得看不清晰，唯有一双眼，亮的惊人。
有这样一双眼，应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