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永远都是到了年纪大时，才知道青春年华时不该浪费光阴。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多得是不该置气的决定。
“小姨，你没事吧！”啸之上山接到清宜时，脸黑如煤球，一时还差点没让人认出来，于是就近在水坑里抹了一把，“是我，啸之！三叔让我来接您下山，明日咱们就要回靖陵城稍作休息了！”
清宜这才看到原来是大侄子来接，意识到并非千余前来，她知道，出事了：“啸之，你三叔是不是……”
一路奔驰下山来的清宜，终于冲过正在抬士兵尸体的人群，不顾那难闻奇怪的味道，冲进了帐篷之中。
“夫人到了，夫人到了，路将军。”钟牧琛眼看着清宜到来，还有些羡慕千余，“我们大家都出去，把这里留给夫人。”
眼看着所有人出去，清宜仔细看了看已经被随军大夫包扎了伤口的千余，试图唤醒他，却发现喊不醒：“路千余，你醒醒，醒醒。”
他的伤口看起来并不算是严重，此时的清宜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悲伤。
“这些年我知道你变得吵闹，却不知道嗓门那么大……”许久，终于睁开眼睛的千余，甚至可以缓缓起身来，“我回来了，没什么大事，伤也只是小伤。”
清宜看着他，终于是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两个人多年没有亲近，还有些不自然。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只听女子轻声呢喃，她开始想从前千余征战沙场，受伤之后到底怎么挺过来的。
“彼时就想回家，想要活着，想要回到长京城见到我的孩子们和夫人。”千余回答她，还轻轻拍打她的背，“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那个人，苏清宜……”
清宜从他怀里送来，静静看着这个如同从前一样说甜言蜜语的千余，他就是这样，或许也是这性格，所以招惹姑娘。
“最爱，不是只爱，是吗？”
清宜问他，千余赶紧摇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夫人惩罚就是，我都认罚。”
眼看着躲不过清宜的质疑，千余这一次学会认怂。外头都看作威武不可打倒如狮子一般的大将军，竟然在帐篷里对着夫人就差摇头摆尾了。
清宜看着他一身的伤，什么也没有再责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罚什么，孩子们若是在，应该也不会让我罚你。”
说到了孩子，那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软肋了。千余牵着她的手，再次将她揽进怀里：“孩子们被你教得很好，他们都是长京城的人中龙凤。”
清宜摇了摇头，她还是觉得自己当年还是太心狠，让千余孤独了十多年。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所幸清宜你是一个好母亲。”千余叹了口气，认真说，“孩子们大了，也不可能很快就会对我改变看法，没关系，我希望以后他们可以一直听你的话、孝顺你就可以了。”
两人释怀了，没有计较从前的得失，千余连孩子的事，也选择了顺其自然。
清宜这一趟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跟随，好像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路千余。
————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人在宫中宣政殿大堂。周围都是其他大臣和随侍，个个都横七竖八地躺着睡了一宿。
我们这帮大臣，连夜商议战事，为钟牧琛、啸之和路千余做调配，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打赢了。
“啸之小少爷还直接生擒了江如云，深洲那边恐怕也知道了此事，想必正派人来我长京城要谈和了。”
我不知道我儿子一下山来就从军，竟然还拿下了这样大的功绩。他抓住的人，那可是跟我和路千夜对峙了许多年的顽敌。
“清宵，你儿子立大功了！”
蔺蔷还披头散发就从殿后来，她看着我高兴坏了，立马下令姜洲大赦三年。
“陛下，臣不敢当，啸之年轻，不过是借着钟将军和他三叔，这才能冒尖。”我虽然喜悦，但还是不敢太外露，毕竟啸之初露头角，我还有些担心，“钟牧琛钟将军，此番作为主帅，更应犒赏。”
“都赏！”
蔺蔷的喜悦，我能感受到。钟牧琛对蔺蔷的仰慕，我也记得。这一次为钟牧琛提一嘴，也算是帮一把。
我知道蔺蔷不太有可能考虑生子继承大统，但我觉得她或许可以给钟牧琛一个机会，毕竟钟牧琛这个傻子，给蔺蔷送了十年的美男子，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陛下、苏相大人、各位大人，卑职还没有说完……”八百里加急回来报信的士兵，继续说话，“千余将军，今晨没了，因他战时已经体力不支还强撑，耗尽了精力。”
“你说什么，那清宜呢！”
……
“夫人悲痛欲绝，卑职上马赶回来时，钟将军和啸之少爷正竭力安抚，他们会在靖陵城稍加休息，随后靖陵城城主会随行把千余将军送回来。”
千常和清宜，该会如何哀伤，我想象不到。
那日，我们一众大臣散去回府，看着空荡荡的路府，我在踏门入府的一刻险些摔倒。花千放扶住了我：“以之尚在府里，先不要告知。”
是啊，还是等到他们回来再说。
我和花千放终于明白了术莳长老口里的劫是什么意思了。恐怕这不算与之的劫，是清宜的。我妹妹这一生从被百般呵护，到如今与我一样失去爱人，她是痛苦的。
“或许当时清宜不去，还也就落个那个人走了就走了的想法。”我听到更多消息，才知道昨夜的清宜和千余已经和好释怀，“意难平，当年路千夜走的时候，我还在跟他置气来着。”
为什么我们苏家的女人，在爱情上都没有好结果。
“不是这样的，天意本就难测，世间万物皆有遗憾才能造就珍贵。”花千放对我说，“倘若我当年没有变成太监，恐怕师父也不会看重我、培养我，我也不会来长京城陪伴你。”
遗憾才能造就珍贵。
花千放的意识里太通透了，我知道他是永远不可能和我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他永远都记得叔叔的话，永远有一份感恩之情。
他也不是完全地爱我。
女人，永远不要去深究爱的本质，眼下你是幸福的就够了，毕竟若有一天失去身边人，你还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