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路以之和李玗儿子李淳予闹那么一出后，全长京城都知道，路家这位小姑奶奶狠起来竟然一刀剪了长发。
我倒是觉得齐肩发并不算短，甚至还可以盘起来。只是头上再别不了重而华丽的头饰，只能挂两支轻巧的珠钗。
“过几日，宫里迎千岁城城主和夫人来，那可是要盛装打扮才能去的。”清宜原本沉下来的心，又被惊起千涛骇浪，她还是抱着女儿嫁个好人的心态，“我家以之该戴上最华丽发冠艳压全场的。”
艳压全场这个词，我从前只在地球那帮博眼球的娱乐圈女明星身上看到过。
“以之自己怎么说，她愿意穿得花枝招展艳压所有人？”我明白清宜的意图，因为千岁城城主有个儿子，听闻生得极为出尘，“也没听说那个少年跟着来了长京城啊？”
“就算那个千岁城的世子没有来，以之也能惊艳全场，得个名号不是？”清宜满脑子都要姑娘去表现自己，小时候明明她是怕生的，“我没能做到的事，女儿总要替我完成心愿吧？”
原来还真有父母会把自己没能实现的愿望，托付到孩子身上。
她自己生的女儿，我还真没有办法去批评人家，只能提一句：“还是问一问以之的想法吧，我怕孩子不乐意，然后互相没有沟通，闹出误会。”
清宜想了想，决定去找闺女商量。
咱们院子里这几个，不日要随我进宫赴宴，蔺蔷膝下无子，只好让我府中几个孩子各备好一才艺，以展示我长京城少年风貌。
“你这几个孩子还用操心？”花千放对我信心满满打包票，“相信我，他们是长京城小辈的焦点，就连最文弱的千朝，他也是备好了杀手锏。”
路千朝是老丞相的小儿子，这孩子生来就体弱，也学不得什么武功之类的，从小就躲在屋子里跟书堆打交道。
很难得自信满满说自己有杀手锏，看来让人刮目相看。
“听清泠姑娘说，千岁城城主夫人原来是煌漠公主启素素，你们是故人？”花千放也不知什么时候和清泠对话过，“她儿子生得可是极为出尘，若真能让以之嫁过去，可能是最好的安排。”
他们都说茯苓的儿子生得出尘，我也不懂是说长相还是别的，但起码花千放是实打实见过那少年的人，怎么也不会是骗人的。
“千岁城城主夫人，的确是故人。”
恍然十多年不见茯苓，好容易再见到她，我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她。彼时替代启素素嫁到与世隔绝的千岁城，是需要勇气的，因为我们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
“你怎么哭了。”
花千放看着我，忽然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想了想，赶紧擦干眼泪笑了笑：“没有哭，只是忍不了有点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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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的假身份，很快就在江如云的安排下办好了。既然要以外岛商人的名义入世，那也要取一个看起来不常见的姓氏。
“那就偏安一隅的隅，屿不渡。”
难以想象这样生僻拗口的名字，被李瑞从嘴里说出来了。江如云没有和他扭的想法，本来就看在钟翎儿的面子上，才“百依百顺”。
“好，那就叫你屿先生，听起来就像是外屿来的人。”钟翎儿也有几分激动，她也着实很久没有回到泛陆那片大陆上去了，“咱们回去。”
听闻苏清宵做了十多年姜洲女相，路府里养了她苏府路府的五个孩子，还真是没把自己当个寡妇。
“若非苏清宵路千余与我有杀父之仇，我绝对不会帮你。”江如云对李瑞说，面无表情，“八年前我深洲与姜洲一战，败得一塌糊涂，至今还在为那场战争偿债。”
一个人的无敌，是没有最大用途的，况且他江如云还不能杀了皇族的人，那会受到六大门派的制约。
武功高强，看来并不是无敌的，像苏清宵、路千夜和花千放那样，利用人心和规则制压一个人的行为，才是天下无敌。
除非你比他们更聪明。
“我的那位未婚妻，从前绝对不是这样的。”李瑞回想的那个女人，她是只会在瑞王府闹脾气的大小姐，“自她昏迷醒来后，就变了。”
李瑞是第一个察觉苏清宵和之前的那位不像同一个人的，果然拿的是男主角剧本，连这种蛛丝马迹，也是他最先发现。
然而，来不及了，近乎偏执的李瑞，再也无法挽回苏清宵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她爱了路千夜，而是李瑞从她眼里看到的，是欲望。
女人的眼里出现对权力的欲望，那种可怕，根本不亚于男人。
“我不相信姜洲所有的大臣和百姓，已经完全臣服于两个女人。”江如云对李瑞价值的认可，就是他的血缘，“你是李家王朝长子，才应该是真正的龙。”
扶持李瑞，哪怕无法送他上姜洲皇位，也能撕裂蔺蔷和苏清宵的统治。
他江如云决定，总有一天要踩着靖陵城，一路到长京城，亲手杀了路府所有人。就像江霆风杀了李秋蝉一样，他也要亲手手刃苏清宵。
还有，叛徒花千放。
“十多年了，我对我应得的皇位，从未放弃过。”李瑞听到江如云的话，分外震撼，“想不到明事理的，竟然是你！”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乱大三角，钟翎儿在其中充当了感情的线的明线纽带，其实连接的是两个男人的互相利用。
这世界很奇妙，规则、节操、逻辑、伦理，在这群权力欲到达顶峰的人面前，不是工具，就是踩在脚下的粪土。
“如此，屿先生就好好休息，养好身子骨，咱们要面对的，可是一个蛇蝎还有权力的女人。”江如云连夜坐小船离开，他还要忙着帮深洲小皇帝处理政务，“翎儿，你想先跟我回去看看我给屿先生修的别院吗？”
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江如云仍旧是卑微的，他从小到大只要是面对这个女孩，就是输。
然而最戏剧的就是，那个女孩从来理所当然，永远享受了自己的照顾，却扭头小心翼翼护着别人！
这就是人生。
岛屿的花树冬日只开红梅，趁船远去，只看见一束束猩红藏匿于水雾之间，江如云看着，不知不觉到了凌晨清宵时分。
清宵最是偷偷开放花朵，千树万树，尚不知开了多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