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离开长京城，去靖陵城一趟，反对我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坐在帝位上，但曾把我护在身后，生怕江如云伤我的蔺蔷；另一个是府中我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亲妹妹苏清宜。
“如今时局，李玗还率兵守在靖陵城外，深洲那边随时都可能挑起战争，你去做什么！”
清宜在府里本心如死灰，心情郁结了好久，听到我说，她怒不可言。今年她的情绪真的波动很大，从前她是最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其他人的事，包括他路千余，我苏清宜都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管，姐姐，你不一样。”
她说我不一样的时候，我一瞬间在沉思这对我们姐妹是好是坏。
在这个世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女人怎么能显露出摆脱男人而活的姿态，当然，我一直是那样做的。与清宜不同的是，路千夜去得早，外人把我当成寡妇，也就放松了盯着我的目光。
她不一样，她丈夫还活着呢。
“花先生说，你们今日去了东街深洲商人多的那家小酒馆。”清宜调整情绪又说，“有三个深洲人说，靖陵城有解药是吗？”
清宜不是无情，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亲自前往并不算安全的城池去。我是江如云的眼中钉，若被发现我不在长京城，保不齐他就会派人来刺杀我。
“去靖陵城，我会带上高手，也会乔装打扮注意点。”
靖陵城我必须去，查清楚路千常是否有关此事，对于我来讲，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因为一旦着手削弱路千余的兵权，我更要扶持自家人，才能让朝中人，别嚼我的舌根。
想一想，若我连同钟牧琛，撤了路千余的兵权，会不会有人骂我是个胳膊肘拐外的人？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在大事上，你自有你的考量。”清宜只是悻悻离开，走到院子门口才扭过身来对我说了一句，“姐姐跟爹很像，做什么事，我看不懂，也无法阻止。”
老爹，老爹他又做过什么事，前半生不都是坐在苏府享福么。
清宜离去，喝了口茶，等着花千放准备好车马入宫。我在这紧要关头离开长京城，总是要去跟蔺蔷亲自报备，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也要安排好紧急措施。
是，我是真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路千常已经勾结外人要反我，我也逃不了。
说来奇怪，我没有那种即将面临生死挑战的紧张，也没有跟儿子告别，只是看着府中一片花树，想为路家再赌一把。
“走吧。”
花千放来，接我上马入宫，我回头看一眼府宅，六七年光阴好似一场梦。
我也曾经是憧憬着少女情怀的小姑娘，也曾是活在被人宠爱的花园里的大小姐，如今我成了一个肩负着家族使命、君主信赖、府宅依赖的传承者、重臣、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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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骨眼去靖陵城，朕知道你的意思。”蔺蔷今儿没有召钟牧琛送来的那个少年在身边服侍，“但愿你这个二弟弟，不是吃里扒外的。”
我和蔺蔷，自从分开六年在宫墙外和内“渡劫”后，变得很默契。很多话不需要多说什么，她都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说实在的，你去靖陵城，朕不是很担心路千常，更担心守在那里的李玗。”
蔺蔷一生，过不去的坎除了李玺，就是李玗。毕竟也曾爱过，也曾朝夕相处，她最了解那个人。
“听闻自从花千放到你府上，李玗就不再去你那里烦扰了。”蔺蔷笑着说起来别的，“但朕告诉你，他们李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达成的事，一定不会放弃。”
我知道蔺蔷是在暗暗与我说李玗的危险。
到了靖陵城，远离长京城，又面临种种危险。他李玗手握重兵，或许真的会如当年苏南城一样起邪念。
但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寡妇，是生过笑笑的女人，他可能已经放弃了。况且，淳于蔚不是已经被封王爷侧妃，是消停了吧？
“带上连镶去，她是朕身边的人，怎么也能起威慑作用。”蔺蔷唤连镶上来，我不觉有些抗拒，“你怕她啊，她一直很欣赏你。”
我真的很难想象曾经魅惑李玺的连镶，为了嫁祸李玉玲入狱貌似害母亲的连镶，一夜就除了瞧不起女人的尚书楼大人……要跟我一块前去靖陵城。
“连姑娘走了，陛下怎么办？”
我只能弱弱说出一句看上去没有什么用的反抗，毕竟当年国公夫人去世那件事，我还心有余悸。
一个冷血到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做这事的人，又能妖媚众生俘虏皇帝的心得六年盛宠，然后扭头甘于做了蔺蔷的手下……
可怕的女人，连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大人放心，我只是一个象征，随行我不会多管闲事，主要是大人自己身边人护着。”
连镶既然如此说，又是蔺蔷好心，我只能答应了。
回府宅时，一路上闷闷不乐，因为这一报备，感觉不自由了。我也着实怕从未一路磨合过的连镶生事端，毕竟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只是知一个大概。
“想那么多干嘛，来时还跟三夫人说，自己就是去看看二公子，结果见了一趟陛下，倒是沉思起来。”
花千放打趣归打趣，一直在认真观察我是真的不高兴，还是有担心。
“这连镶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此番她也同行，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好是坏。”我抬头回应花千放的眼神，“她可是曾为贵妃盛宠六年的女子，怎么会甘于做陛下的使唤丫头。”
“能让她去暗杀楼大人，什么使唤丫头，这就是亲信。”花千放笑着说起他在深洲皇宫里的往事，“彼时我见过深洲皇城后宫里不得宠的妃子，她们姐妹般感情很好，都不爱皇帝，说不定陛下与连姑娘也是。”
那倒是，毕竟当时李玺退位只是回弩阳城养老，她作为妃嫔跟去，也不会有太差的结局。
“好了，说起话，我只是觉得，连镶也只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罢了。”花千放推翻了他刚才给我勾勒的美好，“你看陛下亏待她吗，不过是一个为局势而生的人，你只要不伤她的利益，就不会惹怒她。”
对啊，我就是那个与她从未有利益威胁的，因此在共同将李玉玲送进死牢这事，无比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