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路遥重新化了妆面，均匀涂白他的脸，轻轻晕染上了七八层胭脂，白里透红分外自然。头发并没有给他做淑女样式，扎了一个冲天髻，给他上了一根丝带，倒有几分魏晋风流，一时分不出男女来。
“穿还是要穿女子的衣服。”我让路千夜看成果，这下他才满意，“清宵，殊不知你还会涂脂抹粉。”
说实在的，自打来了这个世界，除了胭脂和水粉我真的很少使用别的东西。皮肤蜡黄的时候，用府里的芦荟汁敷一敷也就好了。我自己本身长相偏浓艳，确实不能再画蛇添足。
“也是路遥本身长得就算是秀气才好化。”
两人在天黑之前出门去的，那时雨虽停了好久，但地面除了官道尽是泥浆。路上忙忙碌碌在冲洗泥浆的人们，我一刹那想到，苏南城接皇帝之前，肯定也是这样大动干戈。
“夫人是外地来的吧？”一位道长戴着斗笠，我看不见脸，忽然出现在靖陵城路府门口，“贫道仲陵，提醒夫人一行人不要多管闲事。”
我正想喊人来抓这个道长，没想到身边没什么人，门口两个侍卫当我和那怪道不存在，自顾自地站着。
他就是仲陵？
我转回府里去，奶奶已经睡下了，府里空落落的，我去茯苓屋子里看她。原来健康又得力的丫头，如今躺在了我的身边，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我们这些所谓的主子，对她们再好，都不公平。
我知道封建王朝君主统治，就是这个德行，可是我受过现代教育的脑子，真的做不到入乡随俗。突然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他会一边接受这里的教育，一边受我影响，能长成什么样的人。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茯苓没事的。”
正发呆，茯苓忽然醒过来，想要下床，我赶紧按住她：“你好好休息，就在那里躺着便是。若是还想睡，我出去转转，不打扰你，若是醒了，我们说说话吧。”
茯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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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夜和扭扭捏捏的路遥，又到了云来客栈，由于两人都容貌变化，掌柜的并没有认出他们来。
“我和妹妹苏南城而来，今夜客栈不要放人进来了，能不能就此打烊。”路千夜掏出一块金子递给掌柜的，“已经在楼上的，让他们都别出来打扰，我喜欢清静。”
一见是个大客户，掌柜的示意小二赶紧去楼上吩咐。自己亲自过来问要点什么菜：“咱们昨儿来了客人，说是当朝丞相大人，贵人要不要也上一桌他们吃的菜？”
好。
点菜之后，掌柜去了后厨吩咐，路遥赶紧四处查看客栈有无异样。路千夜上楼去，偷偷听了各房的声音，都不像狐仙使者在住。
看来这些使者都是每日从外面来的。
“少爷，我在刚才客人吃剩的菜里发现了迷药。”路遥拿着自己头上薅下来的银簪，戳过了客人的饭菜，“云来客栈绝对和狐仙使者有瓜葛！”
路千夜看着路遥，身材修长，倒是有几分女人的姿态：“路遥，你这貌美如花的未婚女子，是不是考虑考虑嫁人的事？”
啊？
原来是掌柜的在后厨盯了他们好一会儿，路遥见状，故意忽然转过身去：“哼，哥哥这样说，是厌烦我了是吗？妹妹现在虽然未嫁，但也是不缺人娶的。”
“有你的啊！”路千夜笑疯了，忽然看到昨日带面具的人从天而降，果然他们来了，“又来抓少女，你们究竟是何人。”
路遥拔剑与其中两人扭打在一起，路千夜伸手便拔剑怒斩冲过来的白衣人。路遥行云流水的招式，有力而利落，几个人发现了他并非女子打算撤退，不料其中一个被路遥用银簪划破胳膊，于是晕厥过去。
“出来吧，掌柜的。”
路遥将那位面具人拖到了桌旁，摘下了他的面具，路千夜总觉得这张脸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云来客栈的掌柜和楼上小二吓坏了，赶紧跪在路千夜面前：“不知二位少侠是何方人士，武功当真是高，尤其这位穿女子衣服的……二位有所不知，靖陵城有一个狐仙传闻……”
“我们知道，就是来抓人的。”路千夜走过去看着老掌柜，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掌柜的仔细看看我是谁。”
丞相大人。
路遥将银钗扔到了他面前，路千夜对着老掌柜，忽然眼神里透出冰冷的光芒：“掌柜的，你这云来客栈，到底与那所谓的狐妖有何关系。长京城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若不向我如实说来，只能上报当今陛下，让他派人来处理。”
“饶命，丞相饶命。”掌柜的指着那昏厥的狐仙使者，满脸都是推脱，“都是他们命令我，让我给有未婚少女同行的客人下迷药的。”
路千夜想了想，昨天大家都吃的一样的菜，清宵没事，大家都没事，唯独茯苓……
“这种迷药叫海生紫菀，只有处子少女才会昏厥。”老掌柜又接着解释，“对人无害，是上头的人用来分辨处子的东西。”
难怪昨日和路千夜一行人说话的那个商人夫人也没事，只是可怜了她的小女儿：“这上头的人，到底是谁？既然你说并没有狐仙这事，抓这么多外来的少女又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上头的人是谁，我只知道我云来客栈若不听使者的指示，我便会死。”老掌柜摇了摇头，“我看呐，或许是什么愣头青的邪教，非要拿少女献祭。丞相大人过来管一管就好了，我曾经求助过令堂弟城防卫大人，但被使者拦下了。”
掌柜的出不去，也不敢贸然传消息，在自己的客栈，却像是被囚禁在牢狱里……
姜洲如今暗地里，到底还有多少民不聊生的事情在黑暗处。路千夜想了想，彼时李玉玲可以在那么大的仪式上做局欲杀清宵，这疏于管理的靖陵城成这样，倒也是能让人明白。
毕竟被封盐官的李瑞，可到入死牢都没有来过这里管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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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抓着那个面具人回路千寻府中时，天下起了雨。黑夜里的雨分外瘆人，冷冰冰的，像是百姓无声的啜泣。
“这个人，路千夜你们抓回来的狐仙使者？”我迎出去看他们淋得一身湿，赶紧让丫头们给两人披了衣物，“这是李瑞的侍卫，路千夜你记不记得，就是他砍了你的胳膊好多刀！”
我还记得未成婚前，约着路千夜去寒山寺祈福，后来上山去游玩，中了李瑞李玗的埋伏。由于当时早早将路遥遣下山，路千夜被砍得遍体鳞伤，我和李瑞李玗就是那个时候彻底结了梁子。
“我打死你！现在又抓我茯苓，还下药！”
拽起来一旁的扫帚我就往这家伙身上捶，路千夜揽住我，让路遥找人拿绳子来把那昏迷者，捆在了屋檐下柱子上。
缓过来这股子怒气，我才意识到其中蹊跷。他李瑞的杀手怎么会出现在靖陵城为非作歹！
“许是他们这样的杀手也是被雇来的？”路千夜与我说，“当时李瑞只是要吓唬你，好让你去开口救钟翎儿，没想对你下杀手，他最初不知道我去的……不对，说不通，如此一来，他不会雇杀手的。”
我走出去看着这面具人，梳理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能等着人醒了，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云来客栈的掌柜果然是有问题的，他被这些人威胁着一直在给少女们下迷药。”路千夜和我说了方才在云来客栈听到的一切，我这才知晓靖陵城居然乱成这样，“说到底这里一个挂名的城主是虚的，我那堂弟做什么事都要问那鸿若观道长，恐怕也管不了什么。”
路千夜忽然点醒了我，他们黄昏时分离开后，那个道长还跟我说过话：“那人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当时府里没人，所以……我只是听了就听了。”
仲陵道长来过？
路千寻被人推着进来府宅，应当是在外面巡查了一天，那轮椅上都是泥浆：“不应该的，明明不是说了道长在闭关，怎么会跑来威胁大嫂……他向来是指路让我四处追捕狐仙使者的，怎么会……”
“千寻，这位道士，你为何如此依赖他！”我甚觉不妥，说不出哪里来的怪异，“他怎么会给你指路让你抓这些面具人？这个道士何时来的靖陵城，我看他说话并不像本地的。”
路千寻如实回答：“来此三个月左右，鸿若观是靖陵城大观。他来时我的老师老观长隐退山林，把我交给了仲陵道长。”
原来如此。
“三个月……仲陵……少女……侍卫……”路千夜哼哼着，一个人说话，我忽然注意到他念叨的词里，这些词都有些联系，“三月，仲陵……仲陵……少女……侍卫……”
我突然开口，惊诧了所有人：“路千夜，你觉不觉得，这些词都指向一个人。”
路千夜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
李瑞。
“没错，但是三个月、少女无法解释。”我仔细分析，“仲陵，钟翎……头一次听到我就觉得奇怪，现在这个侍卫出现，分明是绝对与李瑞有关。”
可他李瑞不是被关在死牢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