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无影灯刺眼的光束，骤然袭向躺在手术床上的女人。
和所有躺在手术床上的人不同，女人身上穿着一条洁白的长裙，没有穿鞋，露出两只秀气的小脚。
白皙的皮肤几乎和雪白的长裙融为一体，包括和这间手术室。
这是一片白到极致的空间。
放眼望去，只有那些连接在女人身上的仪器，上面显示出的数据，能为这片空旷虚无的白，提供一点点色彩。
女人处在昏迷中，面对刺眼的强光，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并不像医生，隔着防护罩，能看到一张张麻木冰冷的面庞。
那些面罩最下方，能清晰看到刻有N_VB的字样。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捏住女人的眼皮，手电筒对着眼球照了照。
漆黑的瞳仁在光线照射下紧缩，那只手松开。
另一只手举着一个黑色的圆盘，在女人手背上照了一下。
滴。
一个冰冷的女声，毫无情感地说道，“E0239号试验体，确认回收成功。”
那声音隔着防护罩，透着一股僵硬的机械感。
严丝合缝的白色拱门左右划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他。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一群人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一场重要的宣判。
男人停下脚步，看了眼躺在手术床上的女人，对着里面的人，缓缓举起两只手。
两只竖着大拇指的手。
“样本已经确认。”
手术室里的气氛瞬间转变，所有人发出喜悦的欢呼，兴奋地互相击掌。
隔着防护罩，那些人粗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终于拿回来了。”
“今晚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男人走向手术床。
欢呼声渐熄，人群退开两步，给他让出位置。
男人看着躺在手术床上的女人。
机械声响起，他抬起手，隔着厚重的手套，温柔地摸着对方苍白的面孔，“辛苦你了，E0239。”
僵硬的手套划过细腻的皮肤，女人的美丽如同精致的玩偶，令人惊艳。
“第十三次了，终于……”最开始确认回收无误的那个女人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泪光在闪。
男人捏住的女人下巴，将她的脸稍稍抬起，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藏品。
“人类的大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所有人屏息，安静聆听，眼神里，闪烁着虔诚的信仰之光。
男人轻笑一声，用手温柔地拨开女人红唇上一缕乌黑的发丝。
“经过一次又一次严密的计算，通过不间断的刺激，来达到触发某段记忆的目的……”
面罩之后所有人露出微笑。
“嘭！”
男人抬起手，收拢的指尖在一片冰冷的白中张开。
“就像烟花的绽放，美丽，绚烂，令人愉悦。”
一群实验人员无法再赞同地激动鼓掌。
男人目光炙热，含着近乎癫狂的炙热，捏着女人下巴的手不自觉收紧。在掌声中，闭眼享受这一刻。
他赢了。
用同样的方法，赢得彻彻底底。
不知道是感受到了疼痛，还是周围的喧嚣，女人在昏迷中，轻轻皱了皱眉。
男人睁开眼，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松开些许。
他长出一口气，脸色神经质般瞬间转变，变得如同清晨睡醒之后的模样，嘴角下撇，神情难掩困倦。
“他确实很厉害。”
他的声音一点点哑下去。
鼓掌声戛然而止。
男人扯扯嘴角。
忽然，在一片惊呼声中，他打开了自己脸上的防护罩。
“博士！”
男热俯身，将自己的唇，狠狠贴在了女人的脸颊上。
他的呼吸灼热，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燃烧成灰烬，嘴唇贴着她冰冷的脸颊，神情如冲破桎梏的野兽，挟裹着复仇的快.感。
通红的眼眶里，浓烈的情感倾泻而出。
他的唇滑向她的耳边，声音里染着血气，仿佛来自地狱。
“他这样利用你，你还会怀念他吗？嗯？”
焦灼的，摇摇欲坠的情绪，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女人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闭着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口今。
“……博士。”
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一声轻呼，他身后的人试图唤醒他。
片刻过后，男人猛地松开手，病床上的女人上半身滑落，重新倒回床上。
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E0239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主城那里一直密切关注着，现在遗落在外的药剂已经找到，E0239的回收再启用，刻不容缓。
冰冷的不锈钢滑轮滚过地面。
试验人员推着车过来，车上摆着一只箱子，里面的透明管中，晃动着黄色的液体。
男人最后看一眼病床上沉睡的女人，眼底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一双湛蓝的眼眸干净清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平缓的语调，说出一段令人胆颤心惊的话。
“将她的记忆全部清空，这一次，我要她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结束后，所有人到我办公室开会。”
“明白。”
透明管被抽出，里面的黄色液体被抽到针管内。
冰冷的针刺入脖颈，黄色液体全部被注入女人体内。
…
躺在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纤细浓密，眼球在亮光下呈现浅棕色的玻璃质感。
此刻这双眼睛却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如同橱窗里的玩偶，精致迷人，却没有灵魂。
她盯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看了许久，缓缓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
她的表情清晰地传达出这个困惑。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纤细的身体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房间很大很空旷，白得刺眼，正对床尾的位置，放着一个矮柜，里面堆着许多玩具和书册。
女人的视线，却被矮柜边那面平平无奇的镜子吸引住了。
她迟疑片刻，抬脚朝镜子走过去。
镜子里，出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对着镜子，抚摸身上的红裙，裙摆微微绽开，旋转起来应该特别好看。
她往前一步，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白皙的指尖顺着眉毛，眼睛，滑过秀气的鼻梁，最后停留在殷红的唇角。
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道细微的伤痕，像是一道牙印。
她往前凑了凑，正要看清楚些，就在这时，身侧的白色拱门向两边滑开，一双皮鞋踏进门里。
女人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
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身材颀长，眉眼锋利，深邃的眼眶里嵌着一双迷人的蓝色眼眸。
两人目光相触，他加快脚步过去，笑着朝女人伸开手臂，将她轻轻搂住。
他撩开她的秀发，嘴唇亲昵地触碰她的耳廓。
“感觉怎么样？”
女人面无表情。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她的视线，停留在缓缓合拢的拱门外面。
走廊里，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修女低着头，正在虔诚祷告，眉心一点红，像是哪个调皮的孩子趁四下无人，踮着脚尖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