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你确定？”
乐悦充满惊奇的大脸，撑满整个圆圈。
圆圈的周围一片黑暗，像是一幅画，只在中间圈出一片映照着五光十色的黑夜。
萨肯住的这一片区域紧邻繁华地段，两者的模样却是天差地别，
此刻隔着一道残破的铁门，他们能看到不远处喧嚣繁华的酒吧和餐馆，欢闹的人声传来，显得这片越发寂静沉闷。
那里住着来自主城的居民，而拥有工作证明的人架子，基本都挤在这片。
对着臭气熏天的窨井，乐悦第一次没了探索欲。
这地方还不如流沙城里的主通风管道。
温欣鼻子下面绑着布条，说话瓮声瓮气，“应该就是这下面。”
除了这里，她也没看到这条路上有别的窨井盖。
“那人说不定是乱说的呢？”任可儿感觉快哭了。
当时她是看到赛博朋克四个字，才果断在三个剧本里选了这个，谁想到开拍后，不是爬管道就是跳下水道，现在心态都快崩了。
温欣看出来她和乐悦都不想下去，也不废话，“那我……”
“我和温欣下去看看，你们去旁边的酒吧等我们。”陆予珩头也不回地说道。
乐悦看了眼陆哥说的那间酒吧，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架子，顿时来了兴致，“那我们就去酒吧里待着哈！”
说着，拉着任可儿屁颠屁颠地走了。
任可儿甩开他，“我自己会走！”她回头，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就让他们两个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乐悦啧一声，“我们这是去探听情报，说不定能找到更有用的线索呢！”
“……”
陆予珩单手撑地，率先跳了下去。
到底下并不深，半秒后，温欣就听到了踩水的声音。
留了几秒时间给他腾地方，她用同样的姿势跳了下去。
谁想落到一半，腰上突然一收，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然后猝不及防，就对上了陆予珩的眼睛。
上面的光透下来，男人的眼睛亮极了，再往下，便是精悍修长的肩颈线条。
温欣下意识就将两只手放到了上面，隔着布料，能感觉到他起伏的肌肉。
陆予珩竟然在下面伸手托了她一把，把她轻轻抱住，稳稳放在了旁边的台阶上，没让她脚上沾到半点污水。
温欣呆呆的看着他，“……”
？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予珩已经松开手，兀自打量起了周围。
这下面就是一条普通的下水道，顶部呈拱形，下水道里流淌着污水和一些生活垃圾。
他们听到的谈话内容，萨肯的某位被吵醒的邻居，说是曾经在这附近看到过那个身穿西装，变得疯疯癫癫的男人，并且看到他翻开这个窨井盖，下到了这里。
看着两边深不见底的通道，温欣和陆予珩背对背，同时散开神识。
神识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中飞快穿行，片刻过后，陆予珩低沉的声音带着回音，在通道内响起。
“这边。”
温欣转身，两个人踩着台阶上浅浅的水坑，往那个方向跑。
七拐八绕，没多久，他们看到了前方一处凹陷。
这里像是流浪汉曾经聚集的地方，用木板和破布搭了几个帐篷。周围遍布各类生活垃圾，腐烂的食物和衣服搅和在一起，老鼠穿梭其中觅食，看到有人过来，慌张地掉头窜逃，带起一片细碎的水声。
拱形顶部，有风吹下来，稍稍吹散了下水道里熏人的味道。
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此刻这里无比安静，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离开换了个地方，还是只是出去了。
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神识各自钻进帐篷里探查，几秒过后，温欣一怔，快步朝着最里面那个帐篷走去。
帐篷是用塑料布搭的，四个角用铁棍支撑，撑出一个四方两平米左右的位置。
帐篷内一片凌乱，温欣撩开一角，里面随即飘出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弯腰走进去，伸手在地上一堆破布里扒拉。
她刚刚通过神识，看到这里有一块极其鲜艳的颜色，在这阴暗的下水道，仿佛罂粟花汁浸染后的颜色，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没几下，那片鲜艳的颜色露出一角。
陆予珩蹲在她身后，温欣手臂往后，将那条红色的裙子，从破布底下扯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半个软绵绵的玩偶。
玩偶穿着红到刺眼的裙子，安静地躺在十区下水道的一支破旧帐篷内，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面前两个人，脖子上，插着一支针筒。
早已凝固的黄色液体，黏着在针筒内部。
几乎就在温欣发出惨叫的瞬间，身后的人已经伸出手，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
无数画面连同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一片极致的白中，射入一道刺眼的光。
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
“E0239号试验体……”
“警报，警报，试验体血压过低……”
“嘘……乖孩子，很快就过去了……”
意识被撕裂，温欣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束缚，这股力量来自于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挣脱。
画面斗转，不断晃动的灰黑白三色令她恶心想吐，紧接着，她听到有两个声音在耳边激烈争吵。
“药剂……绝对不可以……”
“……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流沙城……”
“这是目前唯一的……”
“你敢保证......明明知道......都还不够成熟......”
“啊！！”头疼欲裂，温欣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崩溃的惨叫。
陆予珩从后面紧紧抱住她，露出的手臂上，肌肉线条紧绷，几乎要撑开衣袖。
两人肌肤相贴，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脆弱和无助。
一闪而过的深灰色衣角，色彩鲜艳的彩色画笔，孤独行走的玩偶。
温欣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战栗着，意识不断在这些穿插脑海深处的画面中痛苦游走。
突然，她看到了一面镜子。
与此同时，陆予珩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怔住，他松了松手臂，低头看过去。
温欣呆呆地虚看着眼前脏乱的帐篷一角，漆黑的眼睛里空洞一片，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温欣？”
陆予珩的声音里，终于出现慌乱。
他一条腿屈膝跪在地上，侧着俯身，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脸。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男人的心脏，像是有一道电流极速窜过，狠狠一跳。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板。
没有一丝温度的无尽空间。
温欣站在悬空镜子前。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穿着一条鲜亮的红裙。
红裙刺眼，红到仿佛由血液浸透而成。
身侧，一扇凭空出现的白色铁门无声滑开，一双皮鞋踏入。
利落的脚步声带着清脆的回音，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耳边响起洗洗簌簌的声响，镜子里，面目模糊的男人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不带情.欲，只有安抚和温柔。
温欣看到镜中的自己，刹那间泪流满面。
“为我找到它，”男人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廓，声音成熟暗哑，“我勇敢的孩子。”
“我将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