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头，你终于肯来了。”司方世老泪纵横，沟壑丛生的脸庞满是不尽的悲伤和痛楚。
舒涵握住司方世那只皮肤粗糙衰老好似树皮般的手，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述。
“你……你不怪爷……爷了吧？”司方世浑浊的眸子里满满的期待。
舒涵摇了摇头，脑海中闪现五年前他恩威并重逼她与司寒羽时的情形。那时的他气势威严、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可如今呢？形容枯槁、头发蓬乱花白、面色发青、双唇发乌，分明一个处在弥留之际的重病老人。哪还有一丝一毫过往的神采？
“丫头，”司方世颤颤巍巍收拢手掌，握住舒涵的手，“寒羽，寒羽，你……你带……带回来了吗？”说话间，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
舒涵点点头。
“那……那他现在在……在哪儿？！”司方世突然间握紧了舒涵的手，眼底迸射出精锐的光芒。
舒涵坦然地迎视着司方世那双审视着她的眸子，“他在我身边，每天陪着我。”
司方世怔了怔，面露诧异。
舒涵淡淡地解释道，“寒羽的骨灰就放在我的卧室里。五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相依相伴。”
司方世立刻释然，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爷爷放心，等我处理好手上的事，我会让他入土为安的。”舒涵明白这是司方世心里最后一件放不下的事情。
司方世缓缓阖上眼帘，任泪水肆意横流。
“爷爷，对不起。”舒涵抽出手，站起身，“我不能在这里久待。”
其实，按理，她在报仇前是不应该来探望司方世的。但是，她担心他等不到那一天了。而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她的担忧。
司方世含着泪，点了点头。
舒涵正要转身，司方世低沉的声音蓦地传入了她的耳。
“是席家干的吗？”
这一刻，她有种恍然回到了五年前的感觉。
舒涵怔了怔，轻声道，“不止。但是，不论如何，我不会让寒羽的命白白葬送在这帮人手里。”说完，她大步走出了房间，再也没有回过头。
陈旧衰败的房间，剥落发黄的墙壁，处处暗示着这里历经岁月的洗礼和世事的沧桑。往昔的繁华和欢笑、悲歌和冲突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时光的痕迹。
十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座小楼时的新奇和谨慎，后来被诬陷的委屈以及差点被司寒亮辱没的点点滴滴犹如幻影般在她脑海中闪现。如今，她依然站在这里、走过这里，可当初那些人中有些已经离开了人世，有些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而她终是与那个强行闯入她生活的男人纠缠了整整十年。可以说，她人生中的一半岁月都是与他一起度过的，不管她是否愿意。
“你……”谢红军迷惑的目光紧锁着舒涵的脸庞。
舒涵淡淡地瞥眼她，“司寒羽的朋友。”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虽然她的实际年龄也就三十出头，但岁月的沧桑过早地在她脸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记。
谢红军垂下眼帘，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还好吗？”
舒涵对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好感。而谢红军在这个时候还有空关心司寒羽，让舒涵相当惊愕和不耻。
舒涵冷冷地打量着谢红军，“你是贺君山的遗孀吧？”
谢红军身形一震，似明白了什么，蓦地抬眼，注视着舒涵的目光变得冰冷如霜。“你知道得还不少。”
舒涵坦然地点点头，“的确。毕竟，他们夫妇都是我的好友。”
谢红军嗤笑一下，神情变得诡异。“那你知道贺君山是怎么进去的吗？”
舒涵摇了摇头，“我没兴趣知道。”
“是我举报的，”谢红军眸色一寒。“他对不起司家。”
舒涵笑得凉薄。“你是希望我帮你向司寒羽请功吗？”
“当初，我错信他人，导致一步错、步步错。而后来，我选择嫁给贺君山，更让我追悔莫及。”谢红军落寞悲凉的眼神似有着某种魔力，能直入人的心底，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我们好像并不熟。”
舒涵用冷漠的外壳包裹着她被触动的柔软内心。当然，她并非为谢红军的几句话打动，而是为那段逝去的岁月。不管她承认与否，司寒羽已经成为了她内心不可触碰的伤疤。
谢红军点了点头，“是，我们并不熟。”说至此，她苦笑一下，“可我竟然对你说了这么多。”
舒涵收回目光，径自往楼下走去。
“等等。”谢红军小跑着追了上来。
舒涵在楼梯口站定。
“舒涵，你是舒涵。”谢红军异样的声音带着些许鬼魅的气息。
舒涵回转头，冷冷地盯着谢红军，“我和她很像？”
谢红军那双空洞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她歉意地笑了笑，“长得不像，但是你的姿态、动作让我想起了她。”
“虽然他们夫妇是我的朋友，”舒涵漠然地望着谢红军，“但是说实话，我从没有听他们提起过你。”
谢红军垂下眼帘，黯然说道，“我只是司老的远亲。”
舒涵心底冷笑一下，自顾朝楼下走去。
她刚刚下了楼梯，门外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她侧耳倾听，立刻辨认出其中一个应该是孟千月，而另一个……
舒涵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和疑惑，迈着镇定的步子，走到了门口。她轻轻打开门，放眼一望，不由愣住了。
林晓？！
五年不见，他成熟了不少。那张英俊的脸庞蕴着浓浓的心事，曾经的嬉笑不羁早已从他脸上消失。
曾经，他似乎很讨厌她，每一次见面总少不了忿她。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一度让她以为她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可实际上，她明明从没有得罪过他。如果硬要说有，那顶多也就是在司寒羽的问题上，她做不到林晓希望的全心全意。毕竟，她的心底早已有了另一个人。
“林约我们一起吃晚饭。”孟千月笑容可掬，似知道了一件非常欣喜的事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