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路开快速刺出三剑，每一剑的速度、角度和力度都是一模一样，而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自从晕倒再站起来之后，路开感觉自己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力量来说，都比之前的自己要强上一分，这种感觉异常的清晰，而接下来，他也确实比之前一个时辰就晕倒更加能熬，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他除了身体上已经疲惫不堪之外，精神上距离极限状态还有一段距离。
“咦，还在坚持？”
羌湖海扛着锄头回来，看见路开竟然还在坚持，非常惊讶。他记得自己出去的时候，路开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而现在，路开刺出去的每一剑都有模有样，而且精神面貌和他出去的时候比起来也有些不一样了。
羌石山也回来了，吹着口哨，显然他今天心情非常的愉悦，应该是遇上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呀，路开，你可以啊！”
羌石山走进院子后，看着依然在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的路开吓了一跳。
羌劲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对路开说道：“你有毅力，是一块练武的材料。好好的一块材料，却在这里练一些不知所谓的动作，可惜，可惜。”
“吃饭了！”
刘萍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路开停了手。
洗手的时候，路开的手刚放进盆中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的手掌因为不停的刺剑，已经起了茧子，茧子又破掉，血肉模糊。
拿碗的时候，路开的手不停的在抖，夹菜都没有什么力气。
羌石山好奇的问路开：“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练剑？而且不到练武场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得章法的练习？”
羌石山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想在这里证明自己的毅力惊人，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用以感动我老爹，让他心软传授你西河剑法？”
“唔，你可真是一个天才！”
羌石山拍了拍路开的肩膀，也不知道最后这句话是赞赏还是讽刺。
羌家人都看向路开。
羌月也好奇的问道：“路开，你为什么要这么刻苦的练剑啊？你的手都出血了。”
羌湖海有些迟疑的问道：“路开，你是不是疯病还没有好？”刚问完，刘萍便瞪了过去，示意丈夫不要乱说话。要是再刺激到路开像昨天晚上那样来一下，谁都受不了。
看着羌家人疑惑不解的眼神，路开心里面莫名的想起一首诗，说道：“我突然想起一首诗，念来给大家听听。”
羌家人都是一愣，有点跟不上路开的节奏。
路开吟道：“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羌家人面面相觑。
羌石山问道：“什么意思？”
路开说道：“我现在练剑，并不是为了打动老村长得到西河剑法，而是要为民除害，报答大家对我的救命之恩。”
羌石山问道：“什么为民除害？”
路开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进山去杀了那头凶兽！”
羌石山不敢相信的问道：“哪头凶兽？”
路开说道：“剑齿虎！”
剑齿虎。
这三个字一出来，众人都不做声了。
羌湖海看了他老爹羌劲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摇了摇头。
“噗！”
羌石山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你要杀剑齿虎？”羌石山的笑声止都止不住，“你杀过牛么？杀过猪么？杀过羊么？甚至，杀过狗么？”
路开摇了摇头说道：“都没有。”
“哈哈哈哈……”
羌石山笑得更加厉害了，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所以，你在这里胡乱刺几剑，就以为自己可以杀死剑齿虎？”
路开面无表情的说道：“是的。”
羌劲咳嗽了一下，示意羌石山注意自己的形象。
羌石山止住了笑声，低着头擦笑出来的眼泪。
羌劲对路开说道：“你不要抱有杀了剑齿虎我就会传授西河剑法给你的希望，即便你杀了剑齿虎，我也不会把那《西河剑谱》给你看一眼！”
路开说道：“我去杀剑齿虎，并不是为了得到西河剑法。”
羌劲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因为脑子又不好使了？”
路开住了嘴。
羌劲说道：“你不要犯蠢，西河村不需要你为民除害！”
羌湖海轻声问羌劲道：“要不要把他再绑起来？”
羌劲大声说道：“他要去送死，你把他绑起来有什么用？想死的人，总会有千万种方法把自己作死！”
羌月看了看众人，说道：“爷爷，你们不要骂路开了，他很努力的。”
羌劲气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方向不对，越努力越危险！”
大概是路开提到了剑齿虎，大概是因为路开要毫无意义的去送死，羌劲的脾气突然变得极差。
羌月被羌劲吓到了，眼睛里面眼泪打转，嘴巴一撅便想哭。
刘萍连忙拉住羌月，捂住了羌月的嘴。
羌月开始无声的抽泣，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
羌石山对路开说道：“虽然你脑子不怎么好使，武功连三脚猫都不如，但是诗倒是做得不错。有这么好的文才，练什么武功，杀什么凶兽，去城里面读书考状元，做个大官不好么？”
路开没有说话，放下了碗筷，拿起铁剑，走到院子中间，又开始咻咻咻的刺剑。还是那一招，那一个动作，不断的重复重复又重复。
羌家人都知道路开是什么意思了，路开虽然没有说话，他却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会去杀剑齿虎，而且态度非常坚决，不论大家如何冷嘲热讽还是苦口劝说，都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不欢而散。
夜空繁星点点，罕见的，今晚上竟然没有月亮。
路开还在练剑，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枯燥。
夜深了，西河村已经睡过去。
“嘭！”
羌劲突然一脚踢开大门，手里拿着一根竹条站在门口，眼睛瞪着路开。
路开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羌劲迈开脚步，拿着竹条从路开的身边走过，来到羌石山的房间，一脚把门踢开，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老爹，大半夜的你干啥啊，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觉得羞愧？”
羌石山无辜的声音传来：“这大晚上的，我看谁啊？”
“啪！”
竹条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哎哟！”
羌石山惨叫一声。
“别人即便是脑子不好使，这个时候了都还在练武！再看看你自己，成天偷奸耍滑，受点小伤，在家里躺了半个月，四肢都躺退化了！”
“老爹，他那是犯病……”
“我犯你奶奶个腿！”
“啪！”
“哎哟！”
“……”
第二天早上，羌石山瘸着腿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路开已经在院子中间练剑了。羌石山摇了摇头，对路开说道：“路开啊路开，你可害惨我了！”
“咻！”
回答羌石山的，是路开刺剑发出的风声。
路开昨天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他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做，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死过。在梦中，他又体会到了内劲游走周天运行的感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力量仿佛又更上了一层楼。
今天的剑，路开握得更稳，刺出去的速度更快，力道更猛。
羌劲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路开刺出去的一剑，眉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村里面的人都听说了路开埋头练剑的事，跑到羌家院门前看稀奇。练武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不常见的是，一个剑招不停的重复，重复一千遍一万遍，重复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依然在重复，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大家就想知道，路开究竟受了什么刺激，这么狠心折磨自己。
“你们都知道吧，这个小子脑子不太好使。当初把他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李针大夫就给他诊治过，没有完全治好。看看这个样子，估计是病情又加重了。”
“嘘，我知道他这么练剑的原因。”
“那是什么，你快给大家说说。”
“村长老爷子说的，这小子犯浑，要进山去杀剑齿虎！”
“他要去杀剑齿虎？”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怕是死字不知道该怎么写！”
“是的，连村长都奈何那剑齿虎不得，他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在这里练十年的剑，也不是那剑齿虎的对手。”
“可不是嘛，听说他执意要进山，谁劝都没有用。可惜了那天大家把他从河中抬过来，浪费了李针大夫这么多的药材！”
“不看了不看了，原来是一个傻子想不开要拿头撞墙，没意思。这小子是嫌剑齿虎饿得不够快，争抢着前去送口粮！”
第一批村民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
“咻咻咻！”
院子里，路开仿佛没受到丝毫的影响，继续练他的剑。
很快，路开拼命练剑是为了进山杀剑齿虎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第二批村民来了。
“路开，我警告你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自己去送死不要紧，若是激怒了那头畜牲，跑下山伤了大家，这个责任，你怕是担负不起！”
“对，臭小子，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糊涂而祸害到大家！”
“混账东西，快停手，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去激怒那头凶兽！”
“咻咻咻！”
路开刺出的长剑更加有力。
“叫你停手没听见？”
烂菜叶扔进院子，砸在路开的头上。
路开停下手，瞪了那几个村民一眼，冷声说道：“你们自己懦弱无能，不敢找那凶兽的麻烦也就罢了，却还不让我努力习剑，进山杀虎，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你想死自去投河自尽，进山去激怒那畜牲就不行！”
又是菜叶子扔进院中。
路开一剑把扔进来的菜叶劈做两半，又开始咻咻咻的练剑。第二批村民走了，第三批村民来了。这一次，是练武场上的那些少年。
刘得志抱着手冷冷的说道：“路开，那天我是不是把你的脑子踢坏了？”
“咻！”
回答刘德详的，是咻咻的剑声。
又少年说道：“那天我说过，想要学习西河剑法，就得去杀了剑齿虎，没想到这个小子当真了！”
“我看他是想当英雄吧？那天在练武场上，我看他毅力惊人，本对他还有几分佩服，如今却尽想着这些旁门左道出风头，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大家等着给他收尸吧！”
“收尸？他的尸体会被那剑齿虎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刘德详终于从路开身上找回了自信：“羌师父还说我们远不如你，你现在的行为还真是狠狠的打羌师父的脸。说起作死，说到愚蠢，我们真是远不如你！”
少年们哄然大笑。
路开突然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脸红？”
刘德详笑道：“我们脸红什么？”
路开说道：“剑齿虎当着你们的面，吃了你们的牛羊，杀了杨麻子，造成杨麻子夫妇双双惨死的悲剧，而你们不仅不想着如何报仇雪恨，却在这里嘲笑一个正在为了如何杀掉剑齿虎而努力的人，你们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脸红？”
路开冷冷的说道：“行为愚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即便没有我激怒那凶兽，等它养好了伤，依然还会到村里来行凶杀人，而且是当着你们这一群蠢货的面，来去自如！”
“到时候，你们除了愤怒的咆哮和绝望的哭喊之外，还能做什么？”
“用菜叶子扔它？用语言去侮辱它，嘲讽它？”
“在场的人，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嘲笑我！”
“你们，不配！”
“咻咻咻！”
说完，路开又开始练剑。同时，他的心里已经万分坚定信念了，那头剑齿虎，他必须要杀死，让这些村民看到，人之所以为人，而凶兽之所以为凶兽，两者根本的区别！倘若一个人连血性都没有了，贪生怕死得过切过，他又有什么资格屹立于世界之林，成为万物之长！
路开的心态已经彻底变了，杀掉剑齿虎，不是为了帝成阳所谓的善意，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为了报答村民们的救命之恩，而是作为一个人，为了维护人类的尊严，他必须要把那头畜牲斩于剑下！
少年们沉默了。
“混账，不要把你想出风头的行为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不过就是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废物！你在这里装什么大蒜，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人！”
刘德详将要冲进院子去打路开。
刘得志拉住了刘德详，冷声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犯不着和一个死人计较！”
“呸！愚蠢的东西！”
刘德详狠狠的朝院中吐了一口口水。
少年们离开了，只是，他们回去的时候气氛异常的沉闷，和来时的欢快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刘德详一路上都在骂骂嚷嚷，而刘得志拉住刘德详一言不发。
大多数少年的表情都和刘得志一样，一路之上，也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