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确实是愣了一下。
毕竟只一开始的话，谁能反应过来这截断箭能跟那靶子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很快张任便联想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可能性。
他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向马岱，似乎是想从马岱的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另一边乔山支支吾吾的半不出话来，也用不着指望他了。
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张任指了指乔杉手中的那截断箭，试探性地向马岱发问道：
“意思是…这两根箭都是你射出去的？”
“张将军，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我呢？我想以你的本事当时不应当没有察觉出来吧？”
张任傻了，马岱的这句话算是承认了他心里所猜想的那件事情。
可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就在自己拼命控住身体，尽全力保持必中靶心的情况下，与他在异侧的马岱，却在近乎相同的状况下，每挽弓便要射出两发羽箭。
关键从这断掉箭杆的截面看去，其截面的光滑已经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了——马岱不仅仅是每次连射两发，还用后箭射穿前箭的箭身，代替前箭命中靶心。
这——
“连珠箭……”
想到这里，张任终于脱口而出一个对于他们弓手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巅峰技巧。
那就是连珠箭。
是仅在传说之中才有人做到的高超箭技……实际上要在现实中去复刻，只去仿其形的话，也不是不能做到。
譬如张任年轻之时磨砺自己的箭术，多的是一些机会去尝试这些夸张的箭技，毕竟仅说连珠箭这种技巧的话，其原理并不难。
不过是每次抽出箭矢之时多抽两根，并在射箭之前其余的剑士夹在指缝之间，射出第一发后立刻换为第二发箭继续射出，如此往复……只要一名剑手技艺娴熟，倒也不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可是能射出连珠箭是一码事，但要像马岱这样后箭追着前箭，不禁要连续命中目标同一点，还要以后箭射穿前箭的箭杆……这种恐怖的准度与力道张任连想都不敢去想。
只是今天亲眼见到之后，他才将信将疑的意识到了这种可能。
可当事实真的摆在他的眼前，他又有些无法接受了。
马岱说以他的本事，要在骑射过程中察觉并不难……可偏偏他就真的没有察觉到。
这才是张任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地方。
同样的时间他在正常的射箭，甚至这已是他这几年来最好的状态了。
可对方不仅在速度上不落后，还用出了连珠箭的技巧……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抽出两根箭的动作。
突然间，张任只觉身上一阵泄气，原来刚才马岱所说的未必没能分出胜负，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是的，张任完败了，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败在了马岱的手下。
一旁的乔山这会儿看的满眼尽是哀愁……马岱射出连珠箭的这档子事，刚才还是他的属下提醒他才明白。
作为张任的部下，当然听说过这种可怕的技巧，可作为一个寻常人，他怎么也不会去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眼看着张任从惊疑变为失落，乔山连怎么安慰对方都想不到。
那可不嘛，面对这样一个轻松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谁也不可能一笑了之吧？
尽管有言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可箭术，这是张任引以为傲的本事，就这么败给对方，对方还如此年轻……换做乔山自己，他恐怕下辈子都没法做人了。
然而马岱并未就此落井下石。
他当然记得此前跟张任的赌约，只不过这次前来，马岱可不只为了打击一下别人的信心。
从一开始他朝着张任的翎羽射箭，一切都不过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桥段。
至于目的嘛……
张任可能到现在都想象不到，他以为是他在招揽马岱，却不想马岱早早的便领了吩咐，要来给张任的心中埋下一颗不那么起眼的种子。
或许之前他们的争吵看起来有些剑拔弩张，可这不过是易小天早早跟他们分析过的事情。
是的，如今的天下大势已跟易小天记忆之中的历史走向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但，有一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近些年来，易小天往往布局着更大的战略，不仅仅是为了起初自己富甲天下的目标，还为了自己身边之人越来越多后，给有间山庄的未来寻求出路。
所以他在空余之际，除了研制一些仍然超出这个时代背景的发明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根据自己的记忆，还原当今天下那些极有可能影响格局走势的人的资料。
像是孙权刘备这些他早早分析过的就不必多说，自去年定下了有间山庄接下来的两个发展区域之后，易小天便已经着手于为即将赶赴蜀地的蔡昭姬等人，制定一份详略得当的参考攻略。
是的……所谓锦囊妙计，不过也是攻略的一种。
早年间易小天随手一封锦囊妙计，三言两语之间便能左右天下格局，那是因为历史的走向还没有发生多大的偏差。
随着事情愈发的不可预测，实际上已易小天这种务实的性格，他是绝不可能做出一些不负责任的预言的。
所以自易小天的手中，也就诞生了三本对后世产生了极深远影响的对策书——他们分为天地人三则，命名为《天略》、《地略》、《人略》。
不过因为，这三本书涵盖的方面实在是过于广阔，其囊括的内容也庞大到难以想象。
仅仅一年的时间，易小天还只是完成了《人略》——蜀地，这一个小小的篇章。
但就是这些，也足以对蔡昭姬等人进入蜀地之后的种种决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庞羲还真以为自己遇到蔡昭姬上天赐予的大机缘，一边紧张的与蔡昭姬合作，一边则在好奇于蔡昭姬等人提起的先生是何许人也。
却不想他知之甚少的这位先生，早在一年之前，就将他的种种性格爱好全部写在了那本《人略》之中。
而蔡昭姬等人，则是轻轻松松的照着人掠之中所描写的那些细节，死死的拿捏住了庞羲这个人。
同样情况的，自然还有张任。
在书中，易小天给了蜀地各个武将相当公正的评价。
而张任与严颜，便是最高的那档。
马岱得知此事之后，便自告奋勇地要与张任接触，哪怕不能直接招揽对方，也要跟对方打好关系。
只不过马岱这小子看到易小天给予张任性格方面的描述，乃是对方慕强而凌弱，就想了这么一出，甭管怎么样，先杀一杀这人的威风再说。
可怜张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到了对方的陷阱之中，现在手里还握着那两根断剑惆怅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