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苏磊才轻笑一声，“先看看军需部吧……”
一边低喃，一边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他刚才听到宋良说检查账本时就有了想法。
纸上的这些人为数据，他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实际情况才是参考依据。
不管那些账本有没有漏洞，只要有部队实际收到的武器装备有差错，那就是有问题。
而且和贺厂长他们想得不同，苏磊倒是觉得北城军区反而干净，其他军区的基层营连才可能是目标。
胆子这种东西，那些人应该不缺。
他正想着，电话就接通了。
“喂？这里是3连值班室，请问找哪位？”值班室一看号码是自己师部打来的，立刻恭敬地应着。
“你好，我是师部的苏磊，一会要去你们连找个人，想问问方便吗？”苏磊也很客气。
他要找的是林大柱，怕他在外训练就提前打电话确认一下。
对方一听就明白了意思，立刻接道：“方便的，我们连这周没有外出任务。”
“好，谢谢了。”苏磊道谢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要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需要找个基层连队拿子弹，外人又不放心，所以只能靠林大柱了。
和同事打声招呼，苏磊就开车去了3连。
听了他的来意后，林大柱有些奇怪，“苏主任，你要子弹做什么？”
虽然困惑，他还是从枪里取了一颗子弹递过去。
苏磊接过后随手颠着，子弹的重量倒是没什么差别。
“大柱，因为你是小欢的哥哥我也不瞒你，我有些疑问需要拆开子弹验证一下。”苏磊回话的时候，眼神依旧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这颗子弹。
林大柱虽然为人憨厚却不傻。
他一听这话就明白这事不方便和外人透露，所以也不再追问。
“苏大哥，我懂了，也不会和其他人提起的。”
苏磊对他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能把你枪里的子弹都取出来给我看一下吗？”
“好。”林大柱很干脆地应了，下一秒就取出了全部子弹。
苏磊一一颠过，确认这些子弹的重量的确都差不多，就还给了林大柱，只留了一颗仔细看着。
难道贺厂长他们猜对了，军需部不敢对基层连队动手？
可他还是觉得不会，“大柱，你们平时练习射击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没发现哪里有问题。”林大柱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缓缓摇头。
听了这话，苏磊目光沉了几分，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我记得老早的时候……好像是年初有段时间，我们练习打靶时总是很难命中靶心，当时连长还骂我们过个年都过傻了，嘿……不过加强训练一周后就好了。”
林大柱突然想起了那段时间就说了出来。
苏磊神色微变，心里立刻又有了猜测。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他微笑着，后面又和林大柱聊了一会家常就离开了。
回到师部后，他又去后勤那边找了相关拆弹壳的工具，这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桌子上的两颗子弹，苏磊的目光很认真。
其中一颗是林大柱连队的，由军需部统一采购然后分发下来的。
另外一颗是他自己师部的，是由兵工厂直接发来单位的。
只要证明它们之间有差异，那军需部以次充好，弄虚作假，从中牟利的罪责也就成立了。
苏磊小心地拆开了子弹，把里面的火药轻轻倒了出来。
“果然如此。”
看着眼前的两份火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嘲讽。
目测军需部分发的子弹里面填充的火药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二。
想起林大柱的话，苏磊又仔细检查了拆开的弹头，弹心的材质果然也不一样。
军需部分发的是铅芯弹，而兵工厂的是钢芯弹。
钢芯弹比铅芯弹的穿透力要强，而且要轻，弹头的发射速度就快一些，有利于提高精准度。
所以目前部队里配的都是钢芯弹。
而军需部分发给基层连队的是铅芯弹，弹心的重量增加了，正好抵消了减少火药的重量。
这样一来，一般很难察觉到问题。
但是射击时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火药减少，弹头增重，导致了射击时初速度减慢，弹道轨迹的弯曲度较大，精准度自然就小了很多。
所以林大柱才会说有段时间里射击命中率很低，后来加强训练才慢慢适应。
看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军需部换了子弹。
苏磊理顺一切后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很困惑。
军需部偷梁换柱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利益。
可是，被换了的钢芯弹成本其实要更便宜啊。
那军需部为什么要换呢？
这一点上，苏磊怎么都想不通。
最后，他决定还是打电话问问宋良，毕竟子弹方面他是专业的，或许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也说不定。
宋良再次接到他的电话，一脸不解，“你又打电话来就为了问这个？钢芯弹当然要便宜些。”
苏磊沉默了一会，接着问：“有没有什么可能是生产铅芯弹比钢芯弹更节约成本的？”
“没，同等质量要求下，钢芯弹就是便宜点，所以我们现在生产钢芯弹除了部队方面的要求，也是结合了兵工厂成本的考虑。”
宋良回答得很果断。
苏磊微微皱眉，终于说了自己的发现，“军需部分发的子弹是铅芯弹，里面弹药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二。”
“你说什么！”电话这段的宋良忽地站了起来，“军需部对基层部队偷梁换柱？他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相比他的震惊，苏磊始终镇静、清醒。
他十分不解地开口：“舅舅，可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宋良还沉浸在军需部的不法行为里。
“舅舅……”苏磊有些无奈。
自古都说“贪得无厌”，将贪心付诸行动的人，胆子怎么可能小，只有你不敢想象的大。
宋良又喃喃自语了几句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你不知道，我知道。”他回着苏磊，“军部下面有许多矿山，铅芯弹成本虽高一点但原材料不受控制，而钢铁因为要卖给我们兵工厂，一直都被军总部严格把控，军需部拿不到。”
说实话要不是这两天京城都在讨论军总部的矿山事故，宋良一时间也想不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