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若儿有这个打算，他知道。
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懂她？
可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绝不会让若儿为他丢了命！
所以他已经做好打算了。
再陪若儿几天，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多看她几眼，多和她待一会儿，到时候就算死了，这辈子也无憾了。
甚至，他决定在若儿行动之前，就了解了这条命。
省得若儿纠结。
没想到……红缎竟然找上了。
“你怎知？朕没有死的打算？”
卫央淡淡的嗓音，惊住了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红缎。
——刚才，她听错了？
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难道你本来就不打算让主子为你去死？”
声音发颤。
呵……
卫央凤眸撇过来，眼底暗黑如墨，“朕若是那种人，还配当若儿的夫？”
“你放心。”
猛然转身，卫央黑金色的背影孤绝而落寞，“这几日，朕交代完一切，便会……”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
红缎喉口发干。
她没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是她一个人在胡闹！
握紧拳心，仍忍不住再问一句，“你可说话算话？”
“绝无虚言。”
卫央的嗓音似从云层上飘下来，遥远又清寂。被人逼着去死，却不得不去死，这种感觉，真让人永生难忘啊……
红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难看。
刚才恨不得这卫央去死，可现在看他这样，心底又有不忍……
呸！有什么不忍的！
跟这份不忍比起来，主子的命更重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红缎撂下句狠话，“你早做打算！别等到最后一刻再……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许久，没人回话。
就在红缎快失去耐心时，卫央淡淡道：“但愿你能一直待若儿如此忠心。”
红缎涨红了脸，咬牙切齿，“还用你说？”
冷哼一声，欲要转身摔门离开，可卫央黯淡又落魄的背影让她心尖一抽。
这个男人，不算个渣男。
罢了。
脚步一顿，眼神复杂，“本来不打算跟你说，可看你对主子也不像无情……唉，主子，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
如遭雷击。
卫央大脑发白，怔愣地站在原地，嗓口涌起血腥。
——他，听错了吗？若儿竟然怀孕了？
三个月。
正是他们成婚那日！
浑身发颤，血液涌到脑袋里，无法控制的口干舌燥，还有巨大的喜悦，以及——濒临绝望的担忧。
有了孩子，他该喜悦，因为那是若儿和他的孩子。
可。
来的不是时候。
他走了！若儿带着孩子该怎么办！
若两人之间没有孩子，若儿随意保养一个，以后哪怕当了皇太后，也可以再和别的男人相度余生……
可骨肉孩子。
以后将是若儿最大的阻碍！她才十六啊！难道以后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江山终老？！
见他发怔，红缎嗤了一句，“就算有孩子如何？若主子给你换血，这孩子绝对留不下！为了你自己的妻子，为了你的骨肉，好自为之！”
转身欲走。
门却吱呀被人从外打开。
冷风窜进来。
跟冷风一起的，是一个巴掌。
啪。
凌若猩红着双眼，左手无情地落在红缎的脸上。
眼泪顺着下巴往下低，凌若声音颤抖，“缎儿！你让我好失望！”
好失望。
想再过来看卫央一眼，没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被自己最忠心的妹妹逼迫至此，缎儿这是要卫央死啊！
她拼尽一切手段从阎王手里抢回了卫央！自己的妹妹却要再把卫央推入深渊！
为什么！
失望的尽头，又是天大的愧疚和自责。
啪！
在红缎惊恐的眼神中，凌若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会如此，一切源头都怪我。”
“是我，对不住你。”
右脸很快肿起一道巴掌印。
字字如泣血。
红缎骤然抱住凌若的手，大哭道：“主子！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
她知道凌若的挣扎，她知道凌若对卫央的爱，可她偏偏要顶风作案！是她不对！
“你没错。”
凌若淡淡抽开红缎的手，“不是你的错。”
眼神透过虚空，不知道要飘到哪儿。
最终，做了决定，手腕化成手刀，劈在毫无防备的红缎脖颈上，眼泪掉在红缎满是错愕的脸上，合上后者的双眼，声音呢喃，如哄着孩子入睡的老者。
“睡吧……缎儿。”
凌若拍了拍她的背。
“在我给卫央换血之前，你睡吧。”
不是她不信红缎，而是她怕一切事情出离自己的掌控！她更怕卫央被红缎生生逼死！
扶着红缎靠上了一旁的椅子，凌若迈着步子行到卫央面前，长裙拖出冰冷的弧度。
啪。
凌若又狠狠甩了卫央一耳光，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
“我很失望！”
凌若留着泪，眼底漆黑一片。
啪。
又一个耳光。
“难道吃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去死？”
“卫央！你若敢死！我凌若把你抛尸荒野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说出这些话，凌若心都在滴血。
“你瞒着我独自解决，自以为对我好，自以为为我着想——结果呢？活活耽误了我们几个月相处的时间！活活让我们彼此折磨的狼狈不堪！还不够吗卫央？还不够吗！”
凌若扯住卫央的衣领，似扯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刀刀戳在心口上。
“现在？又要背着我去死？难道死了就万事大吉死了就全都解决了？”
“卫央！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不介意亲手把你了断了！我凌若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轰。
卫央心痛如绞。
是啊。
他算个什么男人。
“我告诉你。”
凌若一字一句，声音发狠，“我告诉你！”
“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死！天无绝人之路！你给我好好想办法！我就不信了老天爷既然让我们托生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们去死！”
“我不信！”
凌若双眼血红凄惨如恶魔。
决绝又笃定的喃喃，“卫央。不管你信不信。我。凌若！不信命！”
两眼渗出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