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带她去趟凌府，把她记在我生母的名下，成为凌家的义女，周府的嫡女了？”
凌若语调没有半点变化，可若是熟悉的人在身旁，定能捕捉到平稳背后的冷冽杀气。
可惜，周浩南并不熟悉。
反而抬头，一副慈父的微笑，“若讲她记到你母亲名下，府里多了个嫡女不说，你也能多个姐妹照应，就算以后出嫁了，也能相互扶持。”
去你大爷的相互扶持。凌若眼神定在书桌上那刚研磨好的黑色墨汁上，恨不得一把掀翻全泼他脸上。
凌婉君身死，她的排位却没留在周家，一是因为凌若不愿让她的排位留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二是周家有家训，没生子的正妇不得入宗祠！
当初周浩南一提出这个家训，凌若转身抱着牌位就送去了凌家。
笑话，别说你们不屑要了，就算想要——周家？什么东西，也配？！
可现在？
凌若唇角勾起嘲讽，“这主意是谁提的？”
周浩南总觉得凌若话中有话，有些犹豫道：“是你祖母……她心疼莞颜替她受过，想着给个身份，如果记在王姨娘名下，只是个庶女，身份不高，就算出嫁，也只能嫁到低门……终究不妥。”
凌若垂眸，“父亲没觉得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周浩南笑道：“莞颜命苦，可心地善良又乖巧可爱，这次又救了你祖母，应该给个好点儿的身份。”
“……你确定她的身份了？”
周浩南摆手，“以后莫要再提这个了，不论怎么说，这个女儿为父认定了。”
凌若噎住，眼神一遍遍扫视周浩南的神色，最终得出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结论。
他……是认真的！而且，眼底充满疼惜，没有任何算计！
怎么可能！这种无谓的情绪会出现在这个素来自私自利无利不起早的周丞相身上？见鬼了吗？！
凌若深吸一口气，“今天莞颜妹妹受伤后，有跟您单独相处过吗？”
事出之前，还一切正常，说明变故发生在事后这段时间。
周浩南奇怪凌若的问题，蹙眉道：“她身上受了伤，为父也不好去打扰，没有单独相处过，怎么？有什么问题？”
凌若眯眼，没有？怎么可能……
正要再问，周浩南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手边的茶杯道：“她的婢女松开一杯茶，说是看见本相在外面等的焦急，心里不安，便亲手泡了茶给本相去去火。”
“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本相也没拒绝。”
一杯茶？
凌若心底有了计较，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让红缎去周莞颜那儿探探，转过话头，又提起周莞颜，“父亲确定不会后悔？”
周浩南面色变幻，头脑里斗争良久，最终一方占了胜利，“周府多一个女儿，以后也能多几分助力，况且她跟你母亲八分相像，认到你母亲名下也合适些。”
言语中，竟带了缅怀之意。
凌若没有说话。
低头，似是看到了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喃喃：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曾经你舍弃一切想追随你的男人。人死灯灭，再也利用不起来了，他便不要你的牌位，说你无子不得去宗祠。如今用的到了，又露出这么一副恶心人的表情。
缅怀？
追忆？
是缅怀追忆母亲无条件当他的粮仓为他做牛做马抛弃一切，仍然不求回报吧？
“好。”凌若抬头，下巴微微上抬，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三日后我带她去凌府，至于能不能认到母亲名下，那便要看舅父舅母的心情了。”
周浩南见目的达成，喜道:“无碍，为父相信，只要若儿愿意帮忙，此事必然成功，莞颜定会对你感激涕零。”
凌若唇线勾起。
会涕零的，但绝不是感激。
提了裙子，不看周浩南，快步离开房间。
三日后，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周府门前停了一驾高大的马车，车夫在一旁恭身立着，待听到门内传来女眷的声音时，忙打气了精神。
两位小姐出来了。
为首的是凌若和红缎。
凌若穿一身碧蓝色束腰绣锦长裙，鬓边掐了两朵水蓝色珠花，珠花由硕大的珍珠攒成，晶莹剔透，衬的原本就绝美的面容，似梦似幻，如有珠光涟滟。
红缎跟在她身边，穿一身正红色便裙，肤白如玉，一对剪水大眼睛活灵活现。
车夫急忙埋下头，眼前发花。
被晃的。
出了门，红缎突然道：“主子，还有件事儿，三日前周德来过。”
周德？
凌若诧异道：“他来干什么？有什么消息不能让小厮传话？咱们培养他花了大代价，别被戳破了功亏一篑。”
“是关于周天启之事。”红缎蹙眉，“周天启的箭伤有些怪异。”
凌若步子顿了顿，“怎么怪异了？”
红缎皱眉回忆，“说他的血比常人流的多，同样的伤口，常人只有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啊……若是相差范围不大，这可以理解，但三分之一？明显违背常理让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还有其他的吗？”
红缎若有所思地摇头，“没了……但是我派人查了周天启所用的一应药物和用具，没发现任何问题。”
凌若白她一眼，“原来你这几天是在忙这个？我当发生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红缎不好意思地笑了，见两人此时已经行到马车旁边，忙伸手扶了凌若一把上马车。
周莞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姐姐已经要走了？都怪妹妹来晚了。”
话音落下，另一个面容绝美穿着粉裙子的少女走出来，和凌若相比，她少了几分精致和明艳，却多了一丝温婉，不及凌若的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味道。
从凌若这边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她精心描绘的弯眉，芊芊动人。
“缎儿。”
凌若突然眯眼，“那一对刺杀周浩南后来又咬舌自尽的夫妇尸身偷过来。”
“呃……”红缎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若接着道：“还有那几根刺杀的箭矢，捡回来送到韶华院，也许……咱们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周天启伤口的古怪，绝对跟周莞颜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