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的守护兽？”
我低声喃喃着。
即便曼珠沙华再稀有，也不过是郦川河旁普通的植株罢了，何以让鬼王如此珍视？
“小姐？小姐？冥王殿下来了！”涟碧的声音中竟是有些兴奋。
我闪身出了琉璃珠，便瞧见一个异常清雅的女子挥手间就将祁恒设下的禁制解开，缓步走进屋中。
她的眸子很冷，极度淡然；脸色很白，晶莹剔透；至脚踝的墨色长发一丝不乱地散在后背，与身上白如霜雪的袍子相映，整个人美得出尘，教人见之忘俗。
“你就是音笙。”
她平淡的陈述，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极力压下渐渐升起的惊恐，与她对视之时，却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很美”
她说得轻轻浅浅，就像论述：今天天气很好。
我猜不到她的来意，没有回答，依旧静静等着她再次开口。
然而她却是也像等着什么一般，不再开口，就这般静静看着我。
屋中寂静无声，涟碧与孟大虎亦是大气不喘。过了片刻，冥王向我近了几步，我们之间仅一步之遥。我几乎能看见她的睫毛之上，似乎沾了细细的冰霜。
她的眸中不带一丝情绪，我却是仿若能看见其中有万人朝拜。
渐渐地，一阵眩晕之感袭来。我紧紧握着拳头，能感到指甲已然嵌入掌心，却对这眩晕之感无能为力，我知道这便是修为等级的差别。
“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之后，我眼前便一片漆黑，想说的话亦是无法说出，心头唯一肯定的是，这鬼王不会杀我，若是起了杀意，何必耽误这许多功夫？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新的音律在耳畔响起，似有若无，我只觉自己躺在一片极度冰寒之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少顷便是浑身灼热，热到似乎要将周遭的冰层尽数化开。
我的眼皮分外沉重，努力挣开之时却仍是漆黑一片，亦是悲伤地发现，手脚皆是绵软无力，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侈。
我将浑身的力气汇聚于喉间，奋力地喊出了一声，当着声音喊出之时，身上的束缚在一瞬间被移除。
举目望去，在一片苍白中渐渐看清了所在之处的景象，周遭华美异常。金色帐幔，紫色流苏，不远处的几案之上，金色香炉散出袅袅紫色的烟。
“这烟……”
这烟气好生熟悉，我的记忆中有与它同样的烟气，凡界的松涧小楼中，亦是摆放着这样的香炉，散着这样的烟气。
“它叫忘魂，辅以琴声，能观你的前世未来。”
清浅的声音响在耳畔，是冥王。
此时她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仍是如霜雪般的白色衣裳，其上多了金线绣成的曼陀罗华云纹。
不错，她身上绣的，是鬼域与曼珠沙华齐名的曼陀罗华，一个千般妖冶，一个万般清雅。
“我单名一个蕊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形影不离。”
她将我的扶起，唤来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看上去亦不过十岁有余，甚是恭敬，将熨烫平整的白色衣裳穿在我身上，我周身无力，任由她摆弄着。
一刻钟后，我便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冥王蕊的眼前。当力气恢复，我欣喜地发现无论是修为还是魂力，皆有所增长，亦是心下稍安。
“笑话，我放着好好的九重天战神妃不当，跑到你这鬼域中来做婢女，你能给我个理由么？”
她淡然的眸子从一大堆的卷宗里抬起，盯着我看了半晌，将手中的锦书用魂力传向我。
“你的记忆珠子，我见过。”
我接过锦书，上面写的竟是我的生辰八字与过往，细致得令人咋舌，就连与无尧几次灵修亦是记录其中，这锦书之上所记录的东西，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记录上去的。
这当是她方才通过“忘魂”看见的，我顿时对那飘散这紫色烟气的香炉生了兴趣，若是将它放在琉璃珠中，岂不是天下所有人的前世今生都尽数掌控？
“冥王蕊，你要我做什么？”
若是做她婢女能找到那最后一颗记忆珠子，我自然是愿意的，与轮回时经历的种种相比，做冥王的婢女，已然是万分优待！
她并未应我，只是将一双淡然的眸子从我身上移开，在数百卷宗之内抽出一卷又递给我。
“我说过，做我的贴身婢女，形影不离，传音笙聪慧异常，不会连短短一句话都记不住吧？”
她的声音缓慢，轻轻浅浅，说话间用魂力在身旁幻出几案坐榻，目光轻移。
我知道那是留给我的位置，坐定之后打开手中的卷宗，却是惊得眸子瞬间睁大。卷宗之内记载的，是千年前尧君与鬼王的过往。
我的双目仿若陷入一片泥潭之中，不得自拔。在眼前缓缓展开的，是鬼王摇丹出生之时的场景，漫天的火光与无尽的黄沙，将鬼域之中的魂魄吹得七零八落。
黄泉路上噬魂兽横行，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但凡有魂魄通往凡界，所经历的，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摇丹也曾有过数百年的欢乐时光，直到浑身浴血的无尧出现在幽冥界，当真像说书人口中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摇丹看向无尧的眼神中我能看到那种种深情：内敛的、害羞地、担忧的、纠结的、时而热烈，时而犹自伤神的……
摇丹登上鬼王之位的时候，我隐约见到了她的面容，一身红装，轮廓妖艳绝美，朵朵曼珠沙华用金线绣在赤色袍子的衣襟，声声唤着尧君。
无尧在幽冥界种下千株曼珠沙华，日日浇灌，甚是辛勤。
我听到自己无力的心跳声，看见了在幽冥界沼泽地中的守护兽，原来，它守护的，是幽冥界的曼珠沙华。
“你哭什么？这皆是因果。”
冥王蕊的清浅的声音传来，我仍是陷在卷宗当中不能自拔，我亦是知道自己哭了，不是因为鬼王与无尧之间千丝万缕的牵扯，而是因为自己的无奈无能。
何为因果？洪荒的怨念是因，我的轮回是果么？这“果”为何要我来承担？
千年来，我拼命修炼，却是仅能勉强将洪荒封印，如今连他的分身都找不到，还被这冥王强行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