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是南方的小年。
这天一大早，杨老九就领着家人们从市里回到了杨家湾。
按习俗，这一天是要祭灶、扫房子的。
刚到家中，林春花和杨晓燕就忙开了，给家具除尘、扫地、抹桌子、晒被子……
周沫想帮忙，却被她妈和她外婆制止了。
林春花说道：“总共就这么一点儿事，我和你妈做就行了。
你去你的工作室，擦拭你那些打金的工具吧。
那些东西我不太敢动，怕给你碰坏了。”
周沫点了点头，拿着水盆和抹布去了工作室。
杨老九去了养殖厂和水库，他得去看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各处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杨小满和程娇娇回了他们自己的小家，程娇娇负责和肚子里的宝宝一起休息，杨小满撸起袖子开始搞卫生……
腊月二十六，杨老九带着养猪厂的几个照管员，赶了二十头大肥猪去屠宰场，让请来的几个师傅把猪杀了，把肉连皮带骨劈成一大块一大块的。
处理好的猪肉，给每个照管员分了足足50斤，又给村里每一家都送去20斤，自家还剩下几百斤。
林春花把这些肉一块一块地用盐腌渍好，又用松枝熏成了腊肉，挂在门前晒了整整两大排。
场面颇为壮观。
猪头和猪下水，全都送去了农家乐小院那边，处理干净后做成菜售卖给喜欢吃的客人们。
腊月二十七，杨老九又给每个照管员发了两条鱼、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
腊月二十八，杨老九还给每个照管员发了2000块的红包，算是年终奖励。
同时，他宣布了放假的消息。
假期总共一个礼拜，从二十八晚上开始，放到正月初五。
但每个养殖厂至少要留两个人值班，因为那些牲畜还得按时喂养。
留下值班的人，每人每天发500块的工钱。
杨老九原本还怕没人愿意留下来值班呢，结果消息一出，大家都抢着要值班。
虽然今年因为给杨老九照管牲畜，大家都挣了不少钱，年底的福利也极好，又给鱼、又给肉，还给鸡给蛋给钱的，但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挣得多。
一天500块，七天就是3500块了。比别人外出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有这么多钱，还放什么假？
大家都冲到杨老九面前，吵着要留下来值班。
杨老九想了想，弄了几个纸团子过来，让大家抽签。
“谁抽到有值班两个字的纸团子，谁就留下来值班……”
……
三十这天上午，杨家湾家家户户都带着祭品、鞭炮和香烛纸钱，去祠堂祭祖。
周沫跟在杨老九的身后，听杨老九讲述着杨家先祖的故事。
“你别看咱们杨家湾现在没什么读书厉害的人物，咱们杨家的先祖当年可是中过状元的！
他还当过古时候的知府大人，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市长。
可惜他当官时的朝庭太腐败了，个个都是贪官污吏。
他有心想做一个清官，却处处受人排挤陷害。
最后，在家人的劝说下，他辞了官职，带着家人到了杨家湾这个地方隐居。”
“真的啊？”
周沫大感意外，没想到杨家先祖中过状元还当过大官。
虽然是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但有这么一个祖宗，还挺让人感到骄傲的。
杨老九想了想，决定不欺骗自家乖孙女。
“也有可能是假的。
族谱上是这么写没错。
但几百年下来，族谱修修改改很多次了。
谁知道有没有哪任的族长在修改族谱时，给祖宗涨了涨身份？”
周沫愕然。
“这么不严谨的吗？”
家谱、族谱，号称是平民百姓的史册，也可以称为老百姓的“小史记”。
它不仅关乎血脉，更关乎记忆、文化、传统等生生不息的传承。
若是谁都能随便涂改、篡改，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杨老九笑了笑，道：“给祖宗涨涨身份不算什么，有些人还直接给自己换了个祖宗呢。
你要是有机会去翻看这十里八乡各家的族谱，你就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姓范的都是范仲淹的后代，姓王的都是王羲之的后代，姓孔的都是孔子的后代，姓诸葛的都是诸葛亮的后代。
这是近些年起的歪风邪气，都希望自己的先祖是有名望的先贤，于是直接把自己先祖的名讳给改掉了。
没准再过几年，咱们的先祖也会被改成杨业、杨延昭、杨文广之类的名人。
要是哪个姓氏史上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只有臭名昭着的恶人，他们就会极力撇清自己，说自己绝对与那种人没有关系……”
祖孙二人说着话，就到了热闹的祠堂里。
村民们排着队轮流祭祀。
摆供品，上香，烧纸钱，许下新年愿望，最后再到祠堂门前放一挂小鞭炮，祭祀就完成了。
上一家从供桌上拎走自己家的供品，下一家接着摆放上去……
很快就轮到杨老九家了。
杨老九许愿的时候，只说了两个愿望。
一是希望杨晓燕新的一年能顺利嫁出去。
二是希望周沫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周沫轻轻地扯了一下杨老九的衣袖，问道：“外公，您怎么不替自己和外婆许个愿啊？”
杨老九对周沫笑了笑，说道：“许太多可能就不灵啦！当然要选重要的许。”
周沫大为感动。
……
忙了一天，一家人终于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了。
圆桌上摆着十几道菜。
红烧肉、糖醋鱼、四喜丸子、辣子鸡、烤羊排、肉沫茄子、素炒三丁、香辣蟹、清蒸鲍鱼、椒盐皮皮虾、玉米排骨汤、炸年糕……
杨老九举起酒杯，看着桌子边坐着的杨晓燕和周沫，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十年了，晓燕带着小沫回来了，咱们总算也能过个团团圆圆的年了。”
林春花想着前些年的这一天，她与杨老九两人冷冷清清地对着满桌子饭菜发呆的样子，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见杨晓燕愧疚地低下了头，林春花急忙把头扭到一边去擦干了眼泪，再转过头来时，已是满脸笑意。
“大过年的，大家都高兴一点儿，快快快，趁菜还热着，赶紧吃。”
说着，她夹了一块烤羊排放进周沫的碗里，道：“小沫，快尝尝外婆做的烤羊排好不好吃。”
周沫拿筷子夹起羊排，咬了一口，夸张地瞪大眼睛、翘起大拇指，道：“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