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说话人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似遭遇了某些异样。
在迷雾涌来的刹那，雾中人能感受到躯体被撕扯拉拽。
连带着耳边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小心，夜间的瘴诡比白日更加凶险！”羽公子手中出现一枚镜子模样的奇物，急声道。
“这个点，本就不该来的。”
“诸位，只要成功捉回瘴诡，我神溪王朝定有重礼！”
......
陆离站在庙内的窗边。
少年怔怔的望着遥远之上的天上月，心头不免生出归山的思绪。
他忽然之间很想回到之前居住的仙峰。
而不是在一个陌生、蕴含危险的地方过夜。
回清竹山，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呢...
若是以往，这个时间点，少年会和师父陆怜音靠在窗边，在那彼此交谈着。
甚至，会在床榻上做一些言语难以描述的事儿。
陆怜音说要带他出山修行。
少年自然没有应对方法，只能乖巧的跟师父和小师姨出来。
陆离也不明白。
为什么被称为云海界的地方白天没有阳光，而夜间却又会有凄迷月光笼罩呢？
好奇怪。
天色早就完全暗了下来，就连庙内，也被陆怜音贴了一张照明神符。
类似烛光的亮光正从神符上发出。
而神符随着发光，上面的纹路渐渐暗下。
失去纹路的神符部位平白消失了，似乎是被自动焚毁了。
在陆离看来，似乎就没有神符不能做的事。
他知道师父和小师姨还在看庙内供奉的那尊塑像，而没有将视线投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看不了那尊塑像。
刚刚仅仅看了一眼便感到刺痛和炫目，同时胸口处也似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闷难受。
那尊塑像供奉的究竟是何物？
师父不说，小师姨也不说。
她们只是在那边怔怔看着。
少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胡思乱想之间，陆离才发觉自己肚子早就泛起浓重的饥饿感了。
今天一整天，他还没有吃过食物。
而师父她们向来是辟谷的，连有没有给他准备食物也不知道。
可陆离忽然之间有点不敢对师父说。
他没有打扰师父和小师姨心致的念头。
她们还在看那个塑像，眉头却是锁的越来越紧。
少年打算就那样等着，等着师父收心之后来抱他。
等到那个时候再说。
他总不能老是干扰师父和小师姨吧......
唔，他还是需要每天进食的，而不是达到师父和小师姨的那种辟谷。
陆离知道自己的长相并不算多么好看。
他的面容充其量只能碰到好看的门槛罢了。
可那时的陆怜音摇头说：“已是非常不错了。”
修行之人自可美其肤容，脸颊无色斑，再染上有光泽的白色。
更有甚者，可再塑躯体五官。
如此一做，自然没有多少丑人。
陆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饿了...
“铮铮铮！”
“嗤...”
循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少年将视线投到庙门处。
那是陆清筏悬在庙门处的仙剑在振动并弹出剑光。
但凡雾气中有瘴诡接近庙门，剑体便会一振，弹出锋芒无匹的一道光。
而那道光总会准确无误的砸到雾气中移动的瘴诡上，从而响起被撕扯碎裂的声音。
庙门处的白雾依旧堵在那边，如同涌来但又不永不退去的潮水。
不过，有剑悬于庙门，那些凶恶的瘴诡便进不来。
少年松了口气，将耳边瘴诡的低鸣声抛出脑海。
陆离见状收回视线，打算先躺到小师姨的轿子里睡上一觉。
等睡醒了，师父自然便来抱他了。
他自然也有食物吃了。
......
听着庙内有极轻的呼吸声传开的时候，陆怜音才转过头。
她知道自己的小家伙睡着了。
可，他明明挨着饿，却是选择不出声。
陆怜音因为少年的行为感到很不舒服。
他为什么会害怕打扰到她呢？
那些事物，明明都是可以直接说的。
陆怜音还是喜欢小时候的陆离。
他那时候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什么都不会...
一遇到麻烦，不会憋在心里，而是马上慌慌乱乱的来找她求助。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养了个徒弟，也不是养了个道侣。
而是养了一只会不断长大的宠物。
她好喜欢养他啊...
无论她做什么，那个小家伙都会黏在她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夜间，那个怯生生扒开自己手臂，并小心躺进怀中熟睡的小人。
有时候，一不高兴，女子只要拍几下陆离。
那个小家伙便会惊醒过来，茫然无措的四处张望。直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是师父捣的鬼。
而那时候的陆离又会沮丧起来，但陆怜音只要抱进怀中安抚几下，又会马上恢复原样。
可，对于现在不会烦人的陆离，陆怜音心中却没有几分高兴的意味。
她倒是宁愿少年来麻烦自己。
陆离有事情不来找她，让陆怜音觉得自己都不是那个少年的师父了。
“你打算让他如何？”陆清筏看向一旁出神的姐姐，小声问道。
“将仙尊的月尘引气术传给他吧。”陆怜音思索片刻后说道。
“嗯，他确实可以开始锤磨神识了。”陆清筏点点头。
......
陆离三人所居之地，除了供奉塑像的正殿，本来左右的厢房早就已经坍塌成废墟。
在三人一路前来的路上，也没有碰见完好无损的屋舍。
这座供奉塑像的正殿，倒还算完整。
这座死城里面的生灵，在数千年前便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更别谈这些房屋的年岁。
陆怜音一直在想。
仙尊写在书册里的那句话。
“窥见上苍流泻的天光，是跨境而过的关键。”
可‘天光’两字要如何理解呢？
陆怜音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她睁开仙眼，往天穹上看去，与往日一般无二。
那么，所谓的天光，便是指这座死城的往日之物吗？
陆怜音知道，云海界曾是古仙庭的外城。
那么在云海界被打落、古仙庭覆灭的大战中，必然会有上苍神灵插手的影子。
仙尊的意思，是从这座城的模样，去窥见往日的那些光吗？
抑或者是，在不经意的地点环境下，看见那场大战回溯的画面？
......
轿子内。
陆清筏俯身，唇角触了触少年的脸颊，又捏了捏耳朵。
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欺负一个什么都无法记下的人，心中确实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等到陆离醒来时，只看到小师姨渐渐移远的脸颊。
“起来。”而少年耳边，依旧是陆清筏那冰冰冷冷的嗓音，还有那平静无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