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冬。
稠密的冬雪将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尽数覆下，往日秀绝的清竹山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幽净，多了几分清浅和难决。
加之弥身的雾气，外者误入其中，必然迷失。
……
陆怜音屋内。
陆离正坐在师父陆怜音的双腿上，两只小手抓着一本通体泛黄的古籍，垂着脑袋，微微张嘴念字。
他身后，雪白色道衣的陆怜音面容清圣，简素的道衣上有多种纹饰流散，衣裙下藏起的躯体盈润，淌露的肤色如抹雪霜。
陆离颤了颤脸颊，突然难以抑制的转过头，很小心的去看师父陆怜音。
他就是想看一下师父的脸，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或许是怕师父陆怜音偷偷跑掉吧。
实则，他的行为在女子眼中过于明显。
不过陆怜音就是愿意惯着他。
陆怜音抿了抿淡红色的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别过了头。
“师父…”他彻底转过头后，高兴的开口说。
陆离差一点要彻底扑进女子的怀抱。
“不许看我。”陆怜音装作板着脸，一双莹玉般的修长五指放在怀中人的脑袋上，只为督促陆离不再偷懒。
“师父，我学…”他闻声点了点头，接着开始识辨书页上的字。
看着垂头识字的小徒弟，陆怜音伸出纤手摸了摸他侧面的脸颊，甚至还捏了捏。
那一刻，陆离又想转过头看陆怜音了。
……
时间在这一刻恍若凝固。
还在艰难识字的陆离忽然觉得天地翻覆了。
“师父…”出于害怕，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而在同一时间，陆怜音弯下脊背，后背上玲珑有致的蝴蝶骨于薄质道衣上映出，如墨卷般的发丝将雪白色道衣遮住。
陆怜音已将他抱起。
陆离发现抱起自己的人是师父陆怜音后，又尽力的往女子怀中缩了缩。
“师父…”他闭着眼道。
陆离一直很喜欢躺在师父陆怜音的怀中。
很快，他眼中的师父开始放大。
陆离张了张嘴。
尽管这不是陆怜音第一次这样做，但他还是怔在了原地。
陆离的眼眶中，从女子的整个脸颊，到女子好看的眉眼和额头，最后定格于师父那淡红色的嘴唇和雪白色的牙齿……
“师父…”
“不说话。”陆怜音闭上了眼，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然而，接下来他已是说不出话了。
事毕。
陆怜音望着缩在自己怀中的小人，忽然又想好好的宠溺他了。
那看似清浅无波的视线，幽黑深邃的瞳孔，无形间也将女子的心思小心藏起。
几分暴戾、占有，以及说不出的喜悦。
雪白色道衣的女子缓缓起身，起伏不定的道衣恢复平静，一切如常。
她先用圆润的指腹抹了抹陆离的唇角，再将他衣物上的褶皱拭去，才让他安心的躺在自己怀中。
“师父…”
“嗯。”
陆怜音很喜欢听他叫自己师父。
……
这方天地还在下雪。
屋内没有师徒俩的说话声，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响，无音无尘。
陆怜音正催怀中的人尽早入睡。
一袭天蓝色裙裳的陆清筏恰于两人窗边走过，视线往屋内瞥去的同时滞下了脚步。
陆清筏知道姐姐陆怜音已经开始教他识字和术数了。
每当女子从两人的窗边路过，总能听到他叫陆怜音‘师父’，很快也能听到陆怜音板着脸的回应。
哪有这样的?
教你识字，你却只顾着叫师父?
对于陆离来说，他似是察觉不到师父对他说话的语态。
每当陆怜音启唇出声，他就会笑着往师父那走去，然后跟一只树懒一样，一直黏在女子的身上。
“疯子…”望着室内那脸颊相贴的两人，陆清筏淡淡一声，眉毛微蹙。
她早就知道姐姐对他这样做了。
陆清筏知道，陆怜音这样行事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反而是过分的理直气壮。
他就是我的……
可陆离偏偏不懂这些，只当这些都是师父与他平日嬉戏的小把戏罢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陆清筏不觉得那个人会反对姐姐的行为。
在陆怜音的亲身养育下，陆离注定不会形成那种性格。
……
陆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扭了扭脑袋，视线往窗口掠去。
他似乎看见了小师姨的脸颊在窗边一闪而过。
想了想，陆离慢慢从陆怜音怀中爬了起来。
是小师姨…那师父应该也看到了吧……
“不许乱动，睡。”陆怜音拍了拍他的脊背，语气不悦的说。
“师父，我睡…”他垂下头念了一声。
于是陆离再次缩回了陆怜音怀中。
他是她的人，她想对他做什么都行……陆怜音边摸陆离的脸颊边想。
陆离在女子的怀中一直在动，陆怜音则微微抬起脸颊去看他。
“师父…”他知道师父在看他，连忙转过头出声。
陆怜音总觉得怀中人说话的声音跟动物的肉垫爪子放在心脏上一样，压的心头一痒一痒的，很不好受。
她忽然有点不高兴。
她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看那肥胖的脸颊在手指的挤压下开始变形，直到喉咙间的‘师父’两字变了声。
“师父…”他有些不解。
陆怜音知道妹妹也喜欢把陆离抱去玩。
他明明是自己的人，怎么能老是被别人惦记上呢？
都是他的错，不知道对小师姨保持应有的距离。
可陆怜音也不会因此怪他。
就像妹妹来抱他的时候，陆怜音不会拒绝，只会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刚刚，陆怜音知道陆清筏来了，所以才把陆离抓起来亲。
陆怜音就要当着妹妹的面对他动手动脚。
他是我的……
陆怜音一不高兴，就要把他举起来，然后去吻他的唇，听他口中的‘师父’断了音，直到口齿之音混乱。
家恨、国仇、一切隐秘的过往…陆怜音对于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在意。
她只希望自己的人能快点长大。
等他长大，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不流尘世。
陆怜音还在期待他抱自己的时候。
“小家伙，长快点。”陆怜音蓦然道。
“师父…”他抬头。
被举起的人脖颈处露出系绳，垂落的平安扣在光尘中摇荡。
陆怜音伸手抓住了他那在空中乱晃的平安扣，望着玉面上折射的几缕游光，也看到了平安扣上的‘怜音’两个字。
陆怜音笑了笑。
风声卷入窗棂，纷纷冬雪飘乱，在自然的衬饰下，女子的笑容如那一闪而过的绮梦昙花，敛尽天地色彩之后又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