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结束得早。
武相刚从早朝下来，就匆匆找了一个小公公，叫他帮忙通报到太后宫，说自己有急事求见。
小公公点头应允，马不停蹄地往后宫走去。
众人皆知武相位高权重，是万万不可怠慢耽搁之人。
小公公去了又返，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返回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太监，武相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许掌事，可算是她的心腹。许掌事见到武相之后，恭敬行礼。
“娘娘近日身体有恙，恐无法与您详聊。”许掌事说话的同时留意着武相的情绪变化。
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太后找理由不见武相了。
“无妨，若娘娘身体不适，我便长话短说。”武相语气淡淡，没有生气的感觉，却对于要见太后一事十分坚持。
许掌事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请武相随他而去。
太后与武相见面的地方在太后宫殿一处假山后的小亭子里。
武相刚到便不动声色地打量坐在主位上的齐太后。虽说脸上妆容精致，但也能看出太后有些疲态，精气神与之前见面时相比是差了不少。本还怀疑着太后只是用身体不适作为理由婉拒他见面的请求，武相心里还有些不快。如今一看，心里的怀疑渐消，芥蒂也少了一些。
“娘娘脸色如此苍白，可有叫太医来诊？”
“无妨，只是些老毛病罢了。”齐太后摆摆手，示意宫女上茶。
很快在附近的宫人都被摒退，小亭子外守着许掌事，丹嬷嬷随侍在齐太后左右。再远一些，便是驻守的大内侍卫。
武相深知太后如此安排的用意。
朝堂之上关于他与太后的传闻一直存在。
无论是暗指他靠着太后的势才爬上这一人之下的官位，还是太后依凭他的帮助才能以平民出身登上后位，这样的传闻一直不绝于耳。
虽说百官皆忌讳着他们的如今的地位不敢明目张胆地宣说，可这些暗地里流传的谣言也让人厌烦。
因此，齐太后与武相平日里是尽量避嫌，不做任何落人口实的行为。
如今这样安排，虽说摒退了宫人，但两人同在室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总不会让人腹诽他们孤男寡女竟在私下见面。
“你这几日坚持要见哀家，想必是有要紧的急事？”齐太后揉揉额际，语气更显得疲惫。“听说你家姑娘已经到子怀的宅院里了？”
“回太后，小女过去已近十天。”武相回答，抬眼去看齐太后，斟酌片刻便道。“但小女对臣说了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齐太后扬眉，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正好，近来哀家觉得事事无趣，你且将那有趣的事情说说。”
“小女告诉臣，在贤王宅院里见到了娘娘的外甥，那孩子长得与圣上一般无二，若不细看，竟容易错认……”武相看齐太后敛起笑意，心里暗暗思忖，嘴上却继续说道。“我只道外甥肖舅，大抵在齐家郎君身上也是一个道理，便斥责小女莫要胡思乱想。”
齐太后冷冷一笑。“武相既然这样认为，现如今为何又要急着见哀家，还要特意提起这事？”她冷淡的视线落在武相脸上，“明人不说暗话，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犹记得您那年生下的是双生子，小王子夭折，只有圣上存活……”看见太后瞬间眯起的眼，武相知道她已经怒在心头。他把心一横，将话继续说下去。“那年臣一直没有见到小王子的尸体……哪怕您找来一具小小婴儿的尸体，也是未经人确认的。而多年后竟有一个与圣人长相相似的人出现……这不得不让臣怀疑。”
太后没有对武相的话作多少回应，她只冷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武相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行礼告退。
可心里的怀疑却渐渐成型，越滚越大。
…………
从宫里出来，武相冷着脸回到了相府，才到门口，便见付总管等在门外。
“怎么了？”看着付总管欲言又止的神情，武相心里有些烦躁。“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我如今烦心着别的事情，没那个闲情与你猜谜。”
付总管与武相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两人情谊深厚，对彼此了解也足够深。一见武相不耐烦之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忧虑，他便知道此时困扰着武相的问题定是复杂难解。
只是武湘红如今正在自己的房里发着脾气，吵着要见武相。武湘红的脾气是武家上下惯出来的，一旦她蛮横起来，就算是付总管也无法轻松应付。
“三姑娘在午时前回来了，一直吵着要见您。”
“红儿？她不是在贤王的宅院里跟着苏嬷嬷学习吗？”武相转头问道，一想到那个娇纵的女儿，更觉得额际隐隐发疼。“我日前才叮嘱过她要好好学习，不可在那里也摆架子耍脾气，看来她是一点也没记着。”
一开始太后派许掌事暗示他要将武湘红送到长德巷的时候，他心里就狐疑。
苏嬷嬷本来在相府教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到长德巷去？而且她去那里还只是为了教导一个从地方乡绅家里出来的平民姑娘？太后并非不知道苏嬷嬷此时在相府，她没有什么理由为了个不常来往的娘家外甥而做出可能会对与右相关系产生负面影响的决定。
如今他的问题看似没有答案，却更胜得到了解答。
武相却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
“我听玉儿说，三姑娘因为太后外甥未过门妻子的缘故，被庆王盯上了。”
付总管的话让武相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瞪向付总管，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你说红儿被庆王盯上了？”
这个事情恐怕对武相来说是晴天霹雳。东京城里一众王爷大臣里，武相最不愿意与庆王有任何交集。
他明明特地提醒了武湘红，怎么她就是没听进去呢？惹谁不好，偏偏惹个最不好对付的？
“……听说三姑娘被庆王盯上那日，贤王也在，红儿说那两位对三姑娘都颇有成见。”
“……”武相冷下脸。“红儿太胡闹了！”
东京城里最不好惹的两个煞星她一起惹了，是想要为家里添乱吗？
“听玉儿说，三姑娘也挺慌的，她是没想过那平民家出来的姑娘能与两位王爷有关系。”付总管见武相脸色越发难看，便下意识地为武湘红辩上几句。
“她想不到的事情多得是，她怎么能这么莽撞？”武相恨得咬牙。
以前武湘红犯下的事情，他都可以当作她小打小闹，帮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她现在惹到的那两位，是武相自己都不想与对方多有往来的。尤其是庆王，他可是在圣上面前都敢甩脸的人物，这又叫他怎么处理？
想必武湘红也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才会急着回来寻求庇护吧。
说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武湘红被人整治。
沉重地叹了口气，武相吩咐道。
“我现在去书房，你让人将红儿叫到书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