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急不徐走在官道上，车里的姑娘在轻轻的晃动中将睡未睡。
杏儿看万安灵露出昏昏欲睡的样子，动作利落地抖开更厚的毛毯要盖在她身上。
“灵姑娘可不要大意而挨了冻，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够折腾了，如果您还在此时染了风寒，那可就要遭罪了。”
万安灵本来已经要睡了，听到杏儿的话，她忽然睁大眼睛，细细将杏儿打量一番。
杏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姑娘怎么这样看我？”
“若不是声音不同，样子不同，我光听你说话的内容和语气，还以为将春姑姑带来而把你落在家里了呢。”万安灵忽然笑道。“这样看来，春姑姑对你的教导还真有成效。”
杏儿涨红了脸。“姑娘您别取笑我，要与姑姑比，我还差远呢。”
“那是自然，可如果你是姑姑那样，我想来也不会带你一同出行。”万安灵摇摇手指，“难得出来一趟，我可不想被指点着这样不能做，那样不得体。”
可是如果春姑姑跟着，估计家里会放心许多吧。
本来万夫人还想着直接安排春姑姑跟着呢，最后还是万安灵在其中阻拦了一下。
她找了个理由，说是春姑姑年纪大了，一路跟着她们也是辛苦。她道自己不过出趟远门，没必要劳师动众，只要杏儿跟着就行。横竖杏儿跟在她身边也有些时日，春姑姑又时时提点杏儿要注意的事项，也总要给她表现的机会才能知道她是否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见万夫人还有些犹豫，万安灵又加把劲地补充道——自己以后要嫁到齐家的时候，身边要带的大丫头应该有杏儿的一份，如果她是个不扛事的，那真是让人头疼。
虽不知道万夫人经过了什么考量，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被说动了，因此就算春姑姑也不是很乐意，还是得遵从主母的愿意留在万家。
万安灵本想着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放松游玩，谁能想到杏儿得了春姑姑的真传，倒是唠叨起来。
“你如今这么不怕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万安灵忽有所感地叹气。
“我也不是不怕您，只是姑娘您自从失忆之后，真的变了很多。”杏儿回道，细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就算有时候您说着要好好罚我，最后也是轻轻放过，我也是仗着姑娘心软罢了。”
人人都说万安灵变了许多，但人人都在心里担忧着如果哪日她恢复了记忆，是否又会变回之前那样的坏脾气。
有时候看着万安灵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杏儿心里都会隐隐感到不安。毕竟那时她看起来十分严厉，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怒的样子。
每每到这种时候，杏儿都会屏息等待着她沉思结束，不敢随意打扰。
“可是姑娘您真的没事吗？”杏儿边说着边将厚毯子盖在她身上。“昨日您睡得不好，今日早起时已经有些鼻音，我还想着让厨房给您熬煮姜汤暖暖身子。却没料到齐三公子这么快又要启程……”
“无妨无妨，姜汤可以午膳时才喝，我只是睡得不够。现在再睡一会儿，你晚点叫我起来。”万安灵并不喜欢喝那种味道辛辣的姜汤，她拉高毯子，闭眼休息。
杏儿见她呼吸逐渐平缓，也不再继续开口，只是坐在马车角落，静静等候车子停靠在中途驿站。
…………
万安灵离开洛城的隔天，赵仲轩便收到了密报，他沉着脸看完之后，抬头看向无忧。
“我记得有叫你去盯着万家的动作。”
“确实如此呢，所以那日我回来的时候也跟您说了，万四姑娘与齐三公子一同出了门。”无忧并没有被他的怒气唬住，反而气定神闲地回道。
“……你没说他们准备离开洛城。”赵仲轩怒瞪着他。
“他们一行才十来个人，车马上又没准备大件物什，我实在无法断言他们是要出城还是在近郊游玩。”无忧摊手，“而且您听到我的回报时，也一样没想过他们是要远行吧。”
事到如今，人都走了一天有余，要追也不容易吧。
“我希望不是我的错觉，自从你收到你们那个莫名其妙的门主下达的命令之后，对于齐三的事情就显得十分不上心。”赵仲轩咬牙切齿地陈述。
无忧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没有对赵仲轩的话作出正面的回应。
要说什么呢？横竖答案也不是他会想听到的，还不如闭口不言。
赵仲轩咬牙，甩袖在房里踱了几步，很快有了决定。
“你应该能查到他们去什么地方的吧。”他回头看向无忧，语气十分肯定。
“自然……要查还是能查到的。”无忧也理所当然地点头。“毕竟无宗门本来专长就是探听各种消息。”
“既然如此，你查了之后，速来报我。”赵仲轩命令道，“这个命令既没要你伤害齐旭，也没违反你无宗门的禁令，我想你应该不会有异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无忧也没法有别的意见。他悻悻然地领命而去。
“但话说回来，我现在为止都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那万四姑娘那样执着呢？”无忧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明明您见过的美人也不少，而您对她们的兴趣常常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倒没见您对哪位如万四姑娘那样上心。”
“这个理由重要吗？”赵仲轩哼笑一声，扬唇笑问，“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个性情不定，喜怒无常的奇怪家伙，你真期待能知道我的答案？”
“那倒也不……”无忧摆摆手。“反正都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下人，听从主子吩咐就好。”
门被干脆地关上，赵仲轩瞪着紧闭的房门，双唇下意识地抿起。
他从没想过无忧问的问题，如今细想却也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要执着于万四？他不是没见过美人，身在皇室，光是别人送来的美人，他的后院里也都收过几个。可再美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时间一长，他心里倒是对那些美人半点波澜不起。
可万四，自初见至今，三月有余。明明他们正式见面也没几次，她却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