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伫立门边直犯困，昨晚哥自家哥亲自监督他抄了一遍万字家规才肯放他去休息，今早起床，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脑袋敲木鱼般一上一下。
远处观众席忽然爆发一阵欢呼声，惊扰了顾萧的美梦。
他打了个哈欠，眼尾瞄到了一袭碧玄水色校服，精神一振：“长珩哥！您怎么来了，大公子在里面和星宗主一块观战呢，你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沈鹤归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拦住顾萧：“不必，我直接进去，这次是受星宗主传召前来禀告一些事宜。”
顾萧一听，更加乐呵呵挥动双手，在沈鹤归面前比划：“不都一样吗！上次你送糕点来，大公子明明没休息，非要装作睡着了不开门，那些冰糕都浪费，还好我没吃晚饭替大公子解决了！”
“上上次你让逐雪送来的小玩具，大小…大公子很喜欢，特意放在书房的桌子上。”
“长珩哥，还有你给我剑谱我早就翻烂，招数也都会了，什么时候教我新的剑招啊？”
沈鹤归耐心地听着顾萧喋喋不休的抱怨，两人一同走进屋内。
转角处，顾笙迎面走来，向着沈鹤归行了礼，随后抬手弹了弹弟弟的脑门：“叫你守门，怎么乱跑？”
“哎哟痛！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差点撞到你！”
“出去。”顾笙没好气道，“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打瞌睡，今晚回去罚抄一遍家规。”
“啊，哥！我，我没有打瞌睡，不信的话你问问长珩——沈公子可以作证！”顾萧一听到抄家规，脸皱巴巴的，缩起脖子向沈鹤归使了个眼色。
沈鹤归脸色不改：“没错，阿萧的确没有偷懒，便不要罚他了。”
顾笙甩了个眼刀子过去，顾萧忙不迭躲到沈鹤归身后去。
“上次没见到你家大公子，听说这些时日总有学宫弟子误闯流水崖，阿榕他一贯夜里睡不好，有没有打扰到他？我最近找丹峰长老配制一些安神的药……”
顾笙打断道：“我已经告知天星宗主此事，自有人会去处理，沈公子不必挂心，大公子近来一切都好。”
沈鹤归眼底划过一丝怅然，那点失落很快被欣喜之色替代，两人绕过两扇琉璃屏风进到里间，只见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围着面水镜，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银色发冠束起黑发，月白色锦袍外罩了件蝉翼衫，穿得一身简朴却掩盖不住青年清绝的容貌。
顾云砚一手搭着肘弯，一手撑着下巴，凝脂玉般的手指屈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流转微光，顺着水镜移到了沈鹤归那边。
“大公子，天星宗主，沈公子来了。”
沈鹤归看见了顾云砚系着白纱的发间，别着一枚花叶相间的银饰，没记错的话，是今年他送给阿榕的生辰贺礼，当初外出历练在珍宝阁见到此物的第一眼，便觉得很适合阿榕，今日一见，自己的眼光果真不错。
而且阿榕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沈鹤归呼吸迟了半拍，那天晚上果然不是故意对自己避而不见的，一切都是误会！
随即沈鹤归勾了勾唇，扬起笑意：“见过宗主师叔。”
天星宗主江熙与笑着朝沈鹤归招手：“小珩啊，来得正好，我刚还和清云君讨论阿宴呢，快来看看。”
沈鹤归应声上前，默不作声往顾云砚那边靠了靠，感觉一切都变得无比美好，看什么都顺眼起来，心花怒放的喜悦却在目睹水镜内的两人拥吻的一瞬间变成乌云密布。
“咔嚓”
周身灵流抑制不住乱窜，威压震裂了水镜。
江熙与痛心疾首：“小鹤啊你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一面水镜很贵啊，师叔也只有这一面，你打碎了师叔哪里买得起！”
沈鹤归笑意僵在嘴角，按在檀木桌上的手用力捏碎了半边桌角，江熙与更是呼吸急促，差点要晕倒过去：“师叔的金丝檀香梨花木！”
“小鹤啊，冷静一点，你可知这个弟子之前救过一次阿宴，他两人互生情愫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你师尊也知道这件事，他不反对两个人在一起，你这个当大师兄就别瞎操心了，你说对不对啊清云君——”
顾云砚明澈的眼眸微微一抽：“星宗主所言极是。”
江熙与一改快要晕厥的神态，满脸慈爱地握住顾云砚的双手：“还是清云君懂我，说起来你俩也是他们这般年纪结识且定下姻亲的，想必对此少年怀春之事，深有体会。”
“……”顾云砚冷淡地抽回自己的手，拿出手帕擦了又擦。
“师叔，那不一样！”沈鹤归低声怒斥，“我和阿榕是互相知根知底的，阿宴才和这小子认识多久！”
“哎呀，知根知底。”江熙与咬字格外重，“没关系，年轻人嘛，多少要有点不识好歹才算得上年轻，师叔也是这么过来的，小鹤啊，喝杯茶消消气，你说是不是啊清云君？”
顾云砚：“……星宗主所言极是。”
沈鹤归几乎快咬碎后牙槽，转过身对着顾云砚郑重道：“阿榕，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岂是这种不知哪来冒出来的登徒子可以比拟的！”
“真心实意，清云君，我看见小鹤这么待你便是死而无憾了。”
“……”顾云砚笑了一下，“星宗主所言极是。”
“师叔，恕师侄失礼，有事先行告退！”
江熙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无妨无妨师侄快去吧！对了大师侄记得赔偿师叔的东西！”
“星宗主，有意思吗？”顾云砚垂眸，捧着杯茶出神。
江熙与一点也不担心说话踩到人尾巴然后被泼一身茶水，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有意思了，我可是很关心大师侄的终身大事，清云君对大师侄这么冷淡，我这个当师叔的实在是担心不已。”
“是吗。”顾云砚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届时我和沈鹤归的婚礼，劳烦星宗主出份厚礼当做份子钱了。”
“哦？！”江熙与端起茶盏，用故作惊奇的语气慢声道，“清云君和大师侄年少定下婚约，至今已有十几载，从未听过顾家提起完婚之事。”
“本宗主只当是清云君觉得未到成婚的时机，又可能是认为我这位大师侄不够稳重，故而久久不提想要多加考量，怎么今日忽闻喜讯？”
“这下我不得不告诉大师侄，好好道贺一番了。”
顾云砚轻轻地瞥向碎裂水镜，背光的镜面映出自己不见喜色的眉眼：
“是么，那有劳宗主师叔备下厚礼前来。”
听到这个称呼，江熙与眉头一挑：“清云君，怎么张口闭口就提及份子钱呢？你有所不知，师叔不如大师侄家境雄厚，家底也是薄简。”
“不过清云君既然改口唤我声宗主师叔，师叔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筹备礼物出来，幸好师叔有个很能吃的徒弟，到时候一并带过去，把份子钱吃回来。”
“如果宗主师叔不愿出份子钱，”顾云砚将茶盏轻轻一掷，“不如与本君打个赌。”
江熙与抿唇一笑：“打赌？”